曾经,我和他争锋相对,步步为营;曾经,我让他一无所有,沦为败寇;曾经,他也辱我欺我,用最凌厉的手段,剥夺我亲近的人的生命……
可是这样的他,也的确是有对我温柔的时候的。那一年我穿着火红的嫁衣,跪在他身前,他手捧绢帛交到我手里,扶我起来的时候在我耳边说:“你等我三年,就三年,我一定接你回来。”
他的恨来得强烈,他的爱也来得强烈。他在边关城口下那一句:“苏秦,你休想我放过你!”也曾深深振动了我的心魄!而中军大帐中近乎放弃尊严的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又一度让我觉得无比的愧疚。
而此刻,他倒在我身前,喊着我的名字,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又让我一时间只觉得身体周围的冷更上了一级,冷得骨骼也在颤抖。我哆嗦着握着他的手,他立即紧紧抓牢,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
他剧烈地咳了几声,闭上眼睛后,片刻复又睁开。这一次他看着的是前方的道路,脸上的笑容淡薄,如同当年在大夏皇宫中,他对自己的妃嫔们微笑的模样:“琳儿,青儿,你们,也来了……真好……”
邝罙铭的手从我手中滑落,砸在雪地里,陷进去几分。曾经深沉如同黑夜的天幕,让你新生畏惧的眸子变得空白,瞳孔涣散,再也找不到半分生气。
他死了……
这一年的冬天,他死在白石涧的雪地里,死在我的怀里,死的时候,第一个牵挂着想要念一念的人,是我……
我半趴在雪地里,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还不敢相信,这个与我生命纠缠不清的男人,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真的死了!
“是楼主的飞刀!”绝杀看了我一眼,握住红缨将匕首从邝罙铭的胸口中扯出来,看了一眼,才犹豫着对我说。
我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我没有错怪段非烟的意思,那种情况下,他若不出手,我必死无疑。他出手杀了邝罙铭,我的确不应该有任何立场去责骂他,我也舍不得责骂他的一心护我。
邝罙铭带来的黑衣人除了部分被绝杀和影杀杀了,如今都呆若木鸡地杵在那里看着我和邝罙铭。他的死来得太快,我相信他们估计也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们自由了。以后,再也没有邝家的暗影。”我站起来,指着他们慢慢说完这句话,见他们都低下头,又忍不住去看邝罙铭:“他,最后劳烦各位一件事。送他去离丰源郡八十里的小曼坨村,交给曾经的齐贵妃吧!”
他们抬着他慢慢远去,身影消失在风雪里。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又站了一会儿,才翻身回车内。小喜儿昏倒在马车中,我钻进车内,迎面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段非烟笼着我的身体,将头搁在我的头上,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慌乱和惶恐:“秦儿,别生我的气,我只是以为他要杀你。”
“我不怪你。非烟,我觉得有些累,你让我睡一会儿。”我喃喃说着,头一歪,身体一软,意识就陷入了沉眠。
动不动就昏迷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