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紫鸢微微颔首,娇笑一声,问谈震岳道:“好一手惊神剑法,小妹猜得没错的话,阁下应当是张红拂座下第一位弟子谈先生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谈震岳道:“你果真是裴师弟?”霍紫鸢笑道:“你入门的时候,裴大哥已跟着你的师父练了四年多的内家气功,按辈分不论年龄,你应该叫师兄才对呀。”
谈震岳把手中剑柄一丢,笑道:“原来真是裴师兄。我是谈震岳,师父想必说起过我吗?”裴继欢忙道:“临下山时师父的确跟我说过,只是不期而遇,有些意外。霍姑娘你从哪里来?”
霍紫鸢道:“我昨儿个在藏边拜访一位老前辈,听说胡家寨十八座山寨,叫人一夜之间给挑了,所以快马从藏边回来,正好在镇上遇见你。我见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也就没惊动你。”谈震岳听她说“胡家寨”,心中不禁一惊,道:“胡家寨势力庞大,绝非普通绿林山寨可比,十八山寨一夜叫人都挑了,这是怎么回事?”
霍紫鸢道:“这就不知了。我是看在胡家寨和我们‘幽冥神教’多少有些渊源,所以特地赶去看一看。最近几年胡家寨的情状颇为怪异,听说胡家寨的老寨主关英培多年费了无数心血经营胡家寨,只是近些年来关老寨主年事已高,不太理事,山寨有些群龙无首,各位头领便相互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原先关英培关老夫子一手培植的铁桶山河,渐渐貌合神离。如今既然胡家寨被挑,那么我赶去看一看也是情理中事,想必胡家寨幸存的人也不会拒绝我的拜访吧!”
胡家寨寨主关英培在江湖中颇有盛名,一口金背大刀曾打遍蜀中,罕逢敌手,他一手创立的胡家寨被称为“绿林第一大寨”,手下有三千多人,都是隋末收在麾下的,而关英培本人也是前隋一位军官。以胡家寨在绿林中的地位,一夜之间被人挑了,谈震岳心中暗暗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传说中的幽冥神教这代教主“幽冥神教”竟然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而且这位小姑娘还跟他的“师兄”裴继欢十分热络,就像相交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
裴继欢问谈震岳道:“谈师弟欲往何方?”
谈震岳对“谈师弟”这个称呼稍有不惯,裴继欢问起,他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我正是要回山去见师父请安的。师父安排我们,不做几场大事出来,不许回山见她。好在我幸未辱使命,这一年中,一人一剑,将滇边八恶一鼓尽歼,又把大理三煞的老窝一把火烧成白地,于师父的命令,算是圆满达成。我念着师父的身体,想尽早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裴继欢道:“师父已经把这条命令给取消了,她让我见着大家,把她老人家的心意传达给各位师弟师妹们,并说师弟师妹们想什么时候回山去见师父,也听其自便了。”谈震岳微笑道:“这是师兄给师父进的言吗?这几年师弟师妹们在外也的确辛劳,有师父这句话,大家大可不必如此操劳了。”裴继欢道:“不是,是师父自己的意思。谈师弟这就要上路回峨眉山吗?”
谈震岳道:“嗯。我回去看望了师父,回头来胡家寨找你们吧。胡家寨在三百里外,路途还很远,你们要去的话,路上多加小心。”两下互道珍重,谈震岳取路峨眉,裴继欢和霍紫鸢则往胡家寨而来。峨眉山与胡家寨相距四百多里,“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乃是后世大诗人李白《蜀道难》里的名句,不过蜀道之难行果然甲于天下,裴继欢和霍紫鸢一日之间坎坎坷坷,好不容易才走了八十多里路,而且黄昏时分两个人还耽误了行程,不得不在一座山坡上找了一所破旧的土庙来休息。好在干粮是随身带着的,两人生起火来,就这山泉水吃了干粮炒米,就打算休息,明天好继续赶路了。
小庙不大,除了有些枯枝败叶和尘网之外,还算干净,蜀中多雨,有时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晚上可能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湿淋淋的世界,有一个可以遮住风雨的地方,地上虽然狼藉,稍微收拾一下,也能将就得过去了。两人关上庙门,就着火堆正谈些天下兴废和武林轶事时,黑沉沉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了两声长啸。裴继欢和霍紫鸢年纪虽然都不大,但都算是武学行家,一听这两声长啸,便能听出发出啸声的人虽然内功深厚,但显然已经受了比较重的内伤,啸声及远,中有断续。裴继欢抓起宝剑,道:“我去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他刚出庙门,只见山坡下两个人相互扶着踉踉跄跄奔上山坡,其中一人尖叫道:“坡上是谁?快来帮手!”裴继欢打着火把迎上前去,只见两名中年女子趔趄而来,竟是两位尼姑,其中一人身上血迹斑斑,脸色苍白,似是受了很重的伤。裴继欢道:“你们进庙去避一避。”放过两女,仗剑下坡,但见火把光下,一人面如铁色,手提铁禅杖,是个光头的和尚;另外一人书生打扮,手拿一对判官笔,两人背后还有一个灰衣老者。那和尚见了裴继欢,更不打话,倏地扑来,铁禅杖当头就打。他力重杖沉,这一杖有开碑裂石之功,风声劲烈,裴继欢双臂一张,腾空飞起,长剑向下俯刺,剑尖嗤嗤作响,一招之间连袭那和尚胸口十三个要害大穴。
那和尚仗着力气大,横着铁禅杖一接,禅杖嗡嗡作响,手臂酸麻,慌忙后退,那书生一呆,裴继欢已是其快如风,倏地欺到他身前,一掌拍下,那书生震得双臂发麻,连脸颊都麻了,眼前金光乱冒,两支判官笔也不知飞去哪里,一言不发抱头逃开。那老者噫地一声,急忙上前,猛发两掌。只听两名尼姑失声叫道:“少侠小心,他的手掌有毒!”裴继欢插了宝剑,喝道:“我不怕你爪子有毒,今日便陪你走几路掌法!”单掌护胸,身移步转,反掌一截,呼呼两声,猛击那老者前心。那老者一个“倒脱袍、反卸甲”,双掌一推一放,劲力汹涌而至,一股冷森森的气流,倏地拍到裴继欢前心。
裴继欢双掌倏地向前一按,身形岿然不动,喝道:“你这‘腐骨神掌’从哪里学来的?!”那老者一阵桀桀怪笑,乘隙一个飞身直进,双掌一推,掌力如潮,顿时寒飚卷地,冷气侵肤,遍体生寒,裴继欢吃过一次亏,一觉对方掌风阴冷,早有防备只心,当下暗吸一口真气护着心头,掌力一发,大喝一声“起”,那老者只觉裴继欢掌力若有若无,忽地一股大力传来,庞大的身躯竟被裴继欢拦腰抓起,一个旋风急舞,腾云驾雾般摔出了五六丈开外!那老者被他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四肢百骸宛如刀割,好半天才挣扎起来,一声呼哨,带着那和尚和书生,头也不回地趁夜跑了。
裴继欢见那老者走了,默运玄功,只觉身体肌肤有些冰冷,运气三转,冰冷之感渐渐消失无踪,暗道:“这人的‘腐骨神掌’有些火候了。”走了回来,问道:“两位是谁?从什么地方来?”
那两名尼姑受伤较轻的那位拱手道:“在下转尘,她是我的师姐转云,我们是天南剑派的弟子,去胡家寨见关老寨主的,不料路上碰见这三个贼人。我们一路走一路打,我只是受了外伤,师姐被那老者打了一掌,受伤比我还重得多。”裴继欢道:“伤在何处?”转尘道:“背心中了一掌。”这时霍紫鸢也从庙里走了出来,帮着裴继欢把两人扶了进去。
霍紫鸢问道:“你们上胡家寨去做什么?”
转尘道:“家师是关老寨主的俗家胞妹,关老寨主七十大寿就在眼前,家师身体不适,派我们来给关老寨主贺寿来的。”
霍紫鸢道:“胡家寨你们不用去了。”
两人对望一眼,十分诧异,问道:“姑娘此言何意?”
霍紫鸢道:“胡家寨被人给挑了,伤亡不知,我们正要赶去胡家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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