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还没抓到喀丽丝的头顶,两股大力已然左右攻来,原来是红拂女和大空上人这两位当世无双的武学大师不约而同一齐出手。值此之际,霍山老人要把喀丽丝抓到手中之心太切,忘了他身在红拂女和大空上人之间,见两掌袭到,手臂一摊,左掌接大空上人,右掌接红拂女,只听砰砰两声闷雷似的响声,霍山老人倒退三步,红拂女与大空上人身形不稳,左右分开,裴继欢已趁机抢上,把喀丽丝抱了回去,交到了风栖梧手上。风栖梧一探喀丽丝的鼻息,吃了一惊道:“没有气息了!”公冶越正在她身边,上前一摸脉象,道:“别急,她没事。”但两人都同时感到了喀丽丝身上冰冷一片,公冶越刚受过腐骨神掌的寒毒,多亏了裴继欢以无上大力,将他体内寒毒大部驱除,所以他感觉更是明显。若非公冶越是西域着名的武学大师,这句话换了其他的人来说,风栖梧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公冶越道:“可惜我能为有限,这女子的确没有大碍,但我的能力,却无法使她马上醒来!”风栖梧道:“是怎么回事?”公冶越道:“我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过她全身冰冷,应该是受了她那魔头父亲的毒害了!我想除非有人能给她打通奇经八脉,也许她会醒过来也不一定。”替人打通奇经八脉,大耗内力,眼下无人能对喀丽丝施救。风栖梧只好道:“那就先把她送到里面去吧!免得她落到她那魔头父亲的手里,起码这个女孩子的心是好的,不像她的父亲和妹妹那样歹毒。”公冶越道:“最好请一两位武功高强的人看着她。”风栖梧道:“那只好我和紫鸢去了!”风栖梧的武功,仅在红拂女和少林寺两位上人之下,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两人都是女子,照顾起来,也方便得多。公冶越道:“你不嫌弃的话,我跟你们一道回去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风栖梧望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你早该如此了,好吧!来,你背着这女孩子。”其实外人不知,公冶越是对她早有好感、发誓非她不娶的了;但风栖梧就是不喜欢他的高傲自大,对他若即若离,让公冶越无可奈何。两人都是高傲之极的性子,谁也不愿迁就谁,一直拖到此际两人一个已过了五十岁,风栖梧自己也已四十八岁,早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两人依然毫无结果。但刚才公冶越明知自己无法克制腐骨神掌,为了他和雷震子的交情而愤然出手,风栖梧其实非常喜欢他这个性格和脾气的。此刻,“高傲”的公冶越居然低下了头,为了一件小事来征求她的“同意”,风栖梧当然借坡下驴乐而受之,以前的种种不快,自然也就抛诸脑后了。
不过后面发生的一切,裴继欢都没看到。他也没看到他临急出手救喀丽丝一命时,霍紫鸢正以复杂的眼光看着他,当他替下师父红拂女和大空上人挡住霍山老人时,霍紫鸢和风栖梧公冶越已经带着喀丽丝回到上阳宫去了,霍紫鸢回了好几次头,始终没见裴继欢再回头来看她一眼。
红拂女和大空上人各自接了霍山老人的一掌,只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头,遍体冰凉。不过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霍山老人一人敌二,分散了掌力,饶是如此,两人虽然立刻运起玄功体内一转,便消除了侵入体内的寒毒,还是不约而同地感到暗暗心惊。符一疑真人飞身一掠,伸手架开了裴继欢的长剑和霍山老人的手掌,喝道:“霍山,你一人能杀掉这山头所有的人吗?若是不能,请你回去,咱们的比武,继续进行,不分胜败,决不收兵!”
一开始符一疑就接了霍山老人试探的一掌,霍山老人知道这位老道的武功似乎还在红拂女和大空上人之上,他若全力以出,自己胜算不过只有六成,当下只好暂时放弃了夺回女儿的心思,嘿嘿干笑了几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大女儿喀丽丝虽然落在了敌人的手里,但小女儿卡丽丝却替他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西域三十三家宗主公冶越,不论如何,这个面子算是没丢,同来的三位唐廷高手,也都看在了眼里。至少卡丽丝施展腐骨神掌,确是无人能敌,击败了公冶越,面子总算保住了。
而这时他的身后,走出了青海白教的法王。这也正是霍山老人求之不得的。吐蕃三教的首领,都希望自己能迎回《戒日神功》,不过红黄两教的活佛教主对此持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中庸态度,因失势被迫客居青海的白教法王可不这么认为。他希望练成腐骨神掌和其他的两门邪派神功,率领白教信徒杀回吐蕃,取回白教在吐蕃的合法地位,所以他名气甚大却利欲熏心,接受了霍山老人的邀请和腐骨神掌前四重的内功心法,为霍山老人和皇帝征服武林充当了马前卒的可耻角色。他步出人群,朗声道:“老衲有心领教中原武林的至高绝学,不知哪位有兴趣下场指教?”
但见他双掌一搓,掌心火红,宛似刚出炉的铁板一般铿锵有声,一股淡淡的青烟在指掌之间冒出,在场群雄,都不禁暗自骇然,道:“难道他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原来白教大手印的功夫和红教大不相同,不仅霸道,而且能发出炽热的热气,被白教大手印打中,全身筋脉都会寸断,死得痛苦至极。深通此道的,在场正道群雄中包括红拂女和大空上人、符一疑真人这样的绝顶高手,都不及青城派掌门李丹丘,一念到此,李丹丘果然越众而出,微笑道:“山人李丹丘欲向法王请教几招,请法王不吝赐教。”青城派的剑法自然冠绝武林,但李丹丘出马,却没用宝剑,空手对空手,迎了上去。
白教法王早知李丹丘之名,今日才亲眼得见,想不到他身材瘦小,貌不惊人,宛若田间地头的老农一般,心中暗暗纳罕,一个“万马齐喑”,双掌齐出,一掌拍向李丹丘胸口,一掌拍向李丹丘面门,掌法凶狠凌厉。他手掌炽热,和霍山老人的腐骨神掌正好相反,被他打中,便如同被烧红的铁条烙过一般,厉害之极。但见李丹丘轻轻一转,避其锋芒,一招“横断云峰”,左掌劈下,右掌交叉,向白教法王的腮边拍来。白教法王一掌劈空,陡觉脑后风生,李丹丘已使出青城派的轻身步法“蹑云步”,绕到他的背后,猛地吹出一口罡气。他这两下变招换招疾如闪电,白教法王亦非庸手,一觉不妙,立即反手一掌,但还是慢了半拍,李丹丘已然腾空飞起,跳开了三丈多远,白教法王那一掌自然打了个空,而他的耳朵被李丹丘这口罡气吹着,登时一阵耳鸣目眩。
无论白教武功还是江湖中别的门派的横练气功,都可以练到全身上下坚硬如铁,但无论如何,耳朵和眼皮以及肚脐,是三个永远也无法练到的弱点,遇到伤害和攻击,只能想办法避开。李丹丘少年时曾游历吐蕃,吐蕃三教的武功他不说全懂,至少是大部分知道的。白教法王功力远在他两个弟子之上,被他这口罡气突如其来的一吹,身形立刻便迟滞了下来。.
但白教法王毕竟是吐蕃三教中有数的高手,李丹丘这一口罡气只能令他头昏眼花两耳轰鸣,到底无法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两人四掌“砰!砰!砰!”连击三次,李丹丘只觉对方掌力忽冷忽热,一丝阴寒之气瞬间传入他的掌心,李丹丘如是修为,也不禁全身一颤。那股冷森森的寒气电流般循着他的手少阳经脉侵入体内,李丹丘真气流转,不动神色之下,把寒气散发出去,但对方掌心的热力却忽然加强,他稍不留神,白教法王的手掌从他耳边擦过,他耳边的鬓发立刻发出丝丝的响声,被热得卷了起来,这样诡异的掌法,以李丹丘身为一派领袖,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但觉白教法王掌法变化奇诡,不禁心头一凛!
李丹丘熟悉吐蕃三教的武功,白教法王对青城派的掌法剑法,也都有所涉猎和研究,不过他研究出来破解青城派“天遁掌”之法,仅限于皮毛,无法深及,大抵还是因为青城派缘来古老,派中武学向来秘不示人,白教法王学问渊博,也无法从表面的招式来推断对方掌法中的内力运使之法。虽然他眼下已经练了腐骨神掌和白教大手印相结合的怪异掌法,但纯是靠着第四重腐骨神掌的威力,若单以他大手印的武功而言,要想胜过李丹丘,却是甚为艰难。他本来可以只用腐骨神掌击败李丹丘,但他想窥探天遁掌的奥秘,二来像李丹丘这样的一流高手,他的手掌若非碰到对方身体绝对难以见效,腐骨神掌的威力难以发挥,但近身搏击,白教法王又不敢过于托大,毕竟李丹丘是一代宗师,手掌起处,全身上下,毫无破绽,白教法王虚耗腐骨神掌的劈空掌力,却无法令李丹丘退后一步。腐骨神掌的威力因人而异,卡丽丝可以使诈击败公冶越,白教法王却放不下这个面子。
就在白教法王稍一迟疑之时,李丹丘已使出变化极其繁复而又极其凌厉的掌法,但见掌影飘飘,风声呼啸,无形内力,迎面压来。这一路“天遁掌”的掌法以稳、狠、捷、变闻名,无踪无迹,令人无法捉摸。但白教法王自练了腐骨神掌之后,短时间内内力大进,饶是李丹丘运剑如风,每一掌似乎都已靠近了白教法王的身体,却总是差那么半寸一寸没有打着。到了第十招,李丹丘大喝一声,果然双掌齐施,掌似奔雷掣电,双掌一按一收,生出了一股无形的“漩涡”,白教法王乃是一教首领,武功非同凡响,到此也不禁身体前倾,但听呼地一声,这一掌贴着白教法王的肩头飞过,白教法王陡然腾空飞起,竟从李丹丘头顶飞过,李丹丘急忙转身发掌,只听白教法王一声怪啸,猛地一掌击下,“砰”地一声夹着“嗤”的一响,两大宗师倏地分开,李丹丘背心露出一个掌印,身躯微微颤抖,白教法王的袈裟被李丹丘撕去了一大截,白教法王神色如常,李丹丘则是面色面色青里带红。
要知青城派的“补天功”乃是天下武林中一等一善于“挨打”的功夫,对方击打的力气越大,补天功的反击之力就越强。白教法王虽然练成了腐骨神掌的第四重,白教大手印的功夫他精炼了五十年,但终究也不过能令李丹丘脏腑稍受震动,却无法伤他,李丹丘身躯发抖,倒不是因为中了腐骨神掌的寒气,而是他受了对方一掌之后急忙运起玄功散发对方掌力的余威而至。而白教法王脸上没事,事实上用来拍击李丹丘背心的左手虎口酥麻,已渗出了血迹,相比之下,白教法王吃的亏比李丹丘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