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后院(1 / 2)

彩虹去了,山风停了,大雪不再飘扬,暮色像是一袭轻纱,淡淡地笼罩苍茫天地。

裴继欢满身泥泞地从山窝里出来,不出所料,太亭山藏着的这个碎鼎也不见了,泥土新取,一看便知,挖鼎的人只比他们稍稍早到了些许。

他们打开了那座怪异的祠堂,里面什么都没有,也就是为了设置这座八门金锁阵,秦人简才把它搞成了这副样子,其中耗费人力,又不知几许。裴继欢暗暗叹息了一声,把秦人简的尸首搬到了这座空旷的祠堂里,掩上大门,点起了一把大火。

“希望你来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剑客。”裴继欢望着熊熊烈火,合掌暗祷。

他们回到了山下,两个泥菩萨一样的人,总不能就这么邋里邋遢地上路吧。两人商议一下,到了一户农家,请求借宿两晚,关外民风淳朴仗义,农户一家四口热情迎宾。

站在农户家的草廊檐下,远眺因冬荒芜的田里满是冰雪,那未曾着冰之处,也都冻得龟裂出来,整个的大地,都在忍受着岁末的隆冬奇寒!人的心情何尝不是如此?在咀嚼着彻骨奇寒,目睹岁尽凋零的凄凉,憧憬来年之春,就如同人们在饱尝痛苦、仇恨、窒息之后,迫切希望复仇的快感,回复到那种永无拘束、心情开怀的日子一样。

在农户家休息了两天之后,裴继欢和霍紫鸢收拾好了一切,辞别农户一家,走上了归途。

至于归途在哪里,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还是从来也没想过?总之两人搭上了一辆前去赶集的牛车,霍紫鸢就这么慵慵懒懒地半躺在裴继欢的怀里,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只望着沉沉的天际,和灰沉的天空中偶然飞过的老鸦。

赶集的集镇上,只有一家老掉牙的客栈,名叫“回首居”,立意良好,可惜关东地面,苦寒贫瘠,往来的宾客并不多,这家客栈,也就这么要死不活地杵着。附近百里内唯一只此一处客栈,再无别家,裴继欢和霍紫鸢无奈地住了下来。慢腾腾的牛车已经够慢,从太亭山下到这处集镇,两人忍受着牛车的吱呀声和晃荡劲儿,好不容易到了镇上,已是一天又过去了。他们原想着打尖用膳,个把时辰当能上路,可听店里人说,前有风雪,唯一的一座可供通行的桥被大雪压塌,行旅受阻,地方上正组织人力抢修之中,预计最快也要三天才能通行。要是今明两天再下大雪,还保不住什么时候才能修通道路。

迫于无奈,两人只得留了下来。

长白山和太亭山一西一东,南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地,严冬时期走进草地,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所以南去是不理智的也是毫无可能穿得过千里草地的;往东是长白山,离小镇二百多里路,也并不好走,退回去?太亭山比长白山可荒凉得多了,回去不现实,霍紫鸢也绝对不想,她有点迷信,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往不管身在何处,她从来不会走回头路。

伙房里已亮了灯。

两三个伙计挤在火灶边,火光在炉灶明灭,火上蒸着几笼羊肉馒头,大师傅正在起笼,白腾腾的热气浓雾似地散飘出来,半个伙房,几乎被白气给充塞得严严实实了。霍紫鸢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拉着裴继欢慢慢地走过去,一个伙计看见了两人,龇着牙笑道:“两位客官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先吃两个热馒头?离正经上饭那还早呢!”

霍紫鸢点头道:“好吧,给我们来两个羊肉馒头。”裴继欢取出两个铜板递给伙计,接过热腾腾的馒头咬了一口,满口喷香,顺口问道:“前面的道儿什么时候能修得通呢?”那个伙计又是龇牙一笑,答道:“哪能这么快?桥都断了,光接上桥,没有两天的时间只怕都不行。”裴继欢道:“什么桥这么难修?不能绕道吗?”另一个伙计笑道:“客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别的地儿可以绕着走,这里却是不行。”“这是为何?”霍紫鸢大为奇怪地问道,此时一个馒头已经被她狼吞虎咽地吃下肚去了,一伸手又抓了一个。

搭腔那个伙计笑道:“那可是一座吊桥呀,两边是高峰,桥下是万丈悬崖,大姑娘您说怎么个绕法?”

霍紫鸢一听,立刻像蔫了的茄子一样软了下来,她尤自不甘心地问道:“没别的路好走了?”伙计道:“有当然是有,镇东头有一条山路,路上都是尖锐的石头,被冰雪一冻,别说站人,一个鸟儿也站不住呀。这么大冷的天要翻山越岭,路不好走,一个不小心摔下山崖去,连骨头都找不着呢,非但如此,走山路还要多上六七天的脚程,绕路实在太危险了。两位是外地来人,不知我们这里的事儿,凡遇上大雪封山,没有向导,没人敢向外走的啦。没法子的事,十几年第一回关东下这么大的雪,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还着急呢,路要是不通,我们店里这点点粮食恐怕都不够吃的啦。”

另一个长脸伙计道:“小三儿,快把馒头和酒肉送到西跨院去呀,小心那主子火了,又要动拳头打人了!”

说话那伙计“哎”地应了一声,赶忙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白毛巾一搭上肩,端起刚刚出炉的羊肉馒头和几样酒菜,急匆匆地向西跨院走去。

西跨院就在伙房附近,闹中取静的一个地儿,霍紫鸢刚刚进来时,就喜欢上了那个地方,可惜里面已住了人了,而且住得还不少,一个院子,四间大房,住进去整整十二个人,简直就是给包圆儿了。

而裴继欢和霍紫鸢的那套东跨院儿,就在伙房三五步远,地方虽然宽敞也干净,店里还派了人专门烧暖,按理挺舒服的,霍紫鸢就是嫌吵,她想静静地呆着,好好地陪着裴继欢喝酒烤火聊天儿。不过――谁叫世事往往难遂人心呢!

“西边住的是什么人?”霍紫鸢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馒头,有意无意地问道。

大师傅隔着窗子向东边望了一眼,道:“不知道。大概是道上的人吧!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凶神恶煞的样子。”另外一个伙计道:“这群人奇怪哈。还带着镢头呢!”大师傅瞪他一眼道:“也许人家用镢头当兵器呢?”

霍紫鸢不禁笑了起来,差点噎着:“傻蛋啊你们俩。还有用镢头当兵器的?”

裴继欢也笑了,道:“我们的饭菜都有了吗?麻烦帮我们送过去呀。”

那伙计笑道:“大师傅手快,不用多久就行啦。公子要酒不要?我们自家酿的。”

裴继欢正想喝两口,应道:“来二斤,下酒菜多上点儿,明儿一并给钱。”

霍紫鸢拍拍手上的面屑站了起来,两人一道走出伙房,回东边跨院去。就在两人刚要回到东跨院的一刹,忽然看见西跨院那扇竹篱笆敞开了。

一个身穿大红衣服的瘦高个走了出来,那人头上戴了一顶斗笠,手里提着一杆齐眉钢刀,刀头缀着一个钢环,和着那身衣服,不伦不类的样子,看样子正要出门。.

无疑那人是个江湖中人,那身红衣,劲装短打,收拾得干净利索,腿上绑着麻线绑腿,穿一双多耳麻鞋,正适合下雪走路,脚底不滑,走得稳当踏实。那人走出院来,眼角瞟了一眼霍紫鸢,不再回头,一径出门去了。

寒风飕飕地吹着,霍紫鸢缩了缩脖子,小鸟依人般地偎着裴继欢,两个儿走回了房间,这会儿伙计的饭菜也送了上来。霍紫鸢推开窗户大概两指宽,看到那偌大的院落里,再也没有一个闲人了。大冷的天儿,外堂没有来客,只用照顾里面两个院子的客人,伙计们忙好了,一个个都缩进了伙房,取暖喝酒去了。

院落一角,除了一片竹子以外,还栽着两株怒放的梅花,这寒冷的季节里,梅花开了,阵阵清香散在院子里,除了风吹叶响,再也听不见另外声音。

“看什么?来,咱们喝酒。”裴继欢揽住她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把她抱倒在自己怀里,霍紫鸢叽叽咯咯地笑了起来,怕痒痒。

两人你一来我一往地喝了一巡,霍紫鸢的脸蛋儿红了起来,在灯光下,说不出的明艳美丽。裴继欢忍不住吻了她一下,于是霍紫鸢的脸蛋儿更红了,她娇嗔着拍打着裴继欢的胸膛想躲开,毕竟还是躲不开,被裴继欢吻得心头乱跳,手软脚麻的。她喘息片刻,脸色红彤彤地,轻轻推开裴继欢:“你说,隔壁那帮子人是干嘛来的?”

裴继欢似乎已经想到她要问什么,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低声道:“谁知道呢,看样子似乎来者不善。虽然不能确定肯定是针对我们俩来的,如此天寒地冻,带着镢头赶路,想想都觉得奇怪!”

霍紫鸢道:“有没可能他们就是那批赶在我们前面的挖取碎鼎的人?”

裴继欢愣了一下,道:“倒是没朝那方面想。”他把霍紫鸢扶起来坐好,推开窗户,正好碰见一个伙计从窗前经过,嘘了一声,那伙计立刻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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