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新人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进了喜房。
司岂引着纪婵走到喜床前, 同她一起坐下了。
女官说几句吉祥话,众宾客便抓着托盘里的金银彩果朝二人抛洒起来。
纪婵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撒帐了——寓意着多子多福。
她不知道以后生不生孩子, 会生几个孩子, 她只知道, 被铜钱和五色彩果砸到脑袋时,还是挺疼的。
撒完帐,女官将早就准备好的玉如意递给司岂, 笑道:“长公主花容月貌,新郎官定然称心如意。”
司岂含笑接过,用玉如意挑起了纪婵的盖头……
纪婵感觉脑袋一轻, 眼前便明亮了,心情也雀跃了几分,在与司岂对视的一瞬间, 促狭地眨了眨眼——她用眉黛画了眼妆,漂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格外灵动。
司岂一向知道纪婵长得美, 但没想到这么美, 艳若桃李, 气度高华,一笑一颦间还透着与整体气质相悖的狡黠。
他的目光黏在纪婵脸上, 完全忽视了女官伸过来的接玉如意的手。
一众女眷也愣住了。
她们中的大多数人以为他们会看到一张略有男人味的脸, 但事与愿违, 纪婵是她们见过的最美的新娘之一。
妆容惊艳, 仪态端庄。
屋子里静了静。
纪婵也在打量司岂。
她还是头一回见司岂穿这样的衣裳, 衣裳美的紧, 但五官太过洋气, 这种满绣的吉服不大适合他,看起来颇为出戏。
她还是喜欢那个穿着玄色、宝蓝色、酱红色、月白色长衫的清隽的司岂。
“咳……”她收回视线,咳嗽一声,提醒众人,该进行下一步了。
司岂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把玉如意递给女官。
女官宣布进行下一项——合卺酒。
亲眷们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纪大人状若男子,传出这话的人莫非瞎了不成?”
“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在五六年前,不少人知道鲁国公家有个貌美如花的表小姐。”
“此一时彼一时,你还提从前那茬儿做什么?”
“嫉妒呗。”司勤回头瞪了那妇人一眼,特特地说道,“长公主就是人美心善。”
司岑的老婆苏氏也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说道:“长公主不但人美心善,胆量和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在京城无人能出其右。”
司勤重重地点点头。
那妇人白了脸,以团扇掩面,讪讪走了出去。
这时,妈妈们抬着一张小方桌进来,桌面上摆着用同一只锅做出来的几样小菜。
鸡、鱼、四喜丸子、合欢饼……都是些名称吉利、味道又不重的菜。
小桌子放在床榻上,香气入鼻,纪婵的肚子咕噜噜响了好几声。
司岂看了她一眼,右手挡袖子,左手持筷给她夹了一只四喜丸子,“先吃点垫垫肚子。”
纪婵点点头,把丸子一分为二,秀秀气气地吃了。
司岂又夹了块鸡胸脯的肉给她,“再吃一点。”
纪婵还是吃了。
一众女眷有些错愕:司家三爷向来不苟言笑,什么时候这般体贴了?
司勤撇了撇嘴,嘟囔道:“三哥从未这般照顾过我。”
苏氏和大奶奶齐氏相视一笑。
苏氏打趣道:“你这丫头,有这么多人宠你还不够吗?”
司勤吐了吐舌头,“嘿嘿,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
司勤和苏氏等人距离司岂和纪婵不超过三尺,她们的话,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纪婵用公筷夹起一条鸡肉,笑着说道:“你三哥给我夹,我给小姑子夹,勤勤你看如何?”
“多谢殿下,勤勤觉得极好。”司勤笑着走过来,用嘴接了鸡肉,吃得香喷喷的。
二人垫了肚子,女官执壶,在两只玉瓢里倒满醇酒。
合卺礼,承载着长辈的祝福,夫妻双方同甘共苦的承诺,以及永不分离的美好寓意。
如果说拜天地相当于公证,那合卺就是夫妻间最重要的仪式了。
纪婵端起一只玉瓢,说道:“好的婚姻生活需要你我共同经营,靠承诺过不了日子,我要说的话都在酒里了,干了吧。”
司岂勾住她的手臂,深邃的眼眸锁住了纪婵,“酒很香,这个味道我会记一辈子。纪婵,谢谢你能来,很庆幸,这辈子能有你做伴。”
他抬起手臂一饮而尽。
纪婵听懂了他的话,遂笑道:“我也很庆幸这辈子遇见了你。”
……
喝完合卺酒,纪婵的仪式就只剩下原始而又神圣的“洞1房”了。
司岂则要出去招待皇上,以及一干大臣们。
大理寺的同僚来了,左言来了,纪从赋来了,李成明也来了。
万年的老光棍终于成了亲,大家伙儿不肯轻易放过他,好一通闹。
尽管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帮忙,司岂还是被灌了不少,酒席结束,回到新房时,他脚步虚浮,路都走不稳了。
纪婵洗了澡,卸了妆,正穿着家居服躺在床上看一本闲书。
“喝多了这是?”她扔下书,赶紧趿拉着脱鞋起身帮忙,把司岂架到太师椅上。
罗清埋怨道:“还不是老董老汪他们,啧啧,都那么大岁数了,怎么就那么爱胡闹呢!”
纪婵笑道:“三爷今儿不是上官,大家都那么熟了,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治治他?”
罗清嘻嘻一笑,“殿下说得有理,早知如此,小的也该凑凑趣儿的。”
司岂醉是醉了,但脑子是清醒的,他指着罗清说道:“你小子敢。”
罗清做了个怪相,麻利地溜进净房,准备洗澡水去了。
司岂起了身,跌跌撞撞地走到八仙桌前,坐在官帽椅上,双手撑着下巴,傻兮兮地叫道:“小婵,小婵。”
纪婵把碗放到他面前,“喝一点儿,醒醒酒。”
“小婵,嘿嘿。”司岂笑得有点儿傻,目光也直勾勾的。
纪婵捧住他的脸,先是揉揉摸摸,随后左右开弓,各掐一下,笑道:“手感还不错,清醒一些没有?”
她掐得不狠,司岂脸上只是白了一下,随后泛起了淡淡的红。
司岂摆摆手,捧起碗,笑眯眯地说道:“我没醉,就是想叫叫你,你也叫我一声逾静,好不好?”
醉酒的成年男人,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纪婵无奈,柔声道:“逾静……我知道你没醉,孙妈妈做的醒酒汤里放了灵芝,蛮有效,你尝尝看?”
“好,我喝。”司岂把调羹拿出去,扔在桌面上,咕噜咕噜喝完了一整碗。
喝完醒酒汤就可以洗澡了。
罗清伺候司岂,纪婵继续看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