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温不在身边的一天。
康纳醒了, 仰面躺着,又翻过身将头埋进枕头。柔软的内芯凹陷下去,缓慢地贴合住他的面部, 却又留出了足够多的空隙供他呼吸。
昂贵的枕头。
温的枕头。
他把被子推到一边,让它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反正温肯定是看不出来这些东西有什么变化的, 她对这种事从来都相当无所谓,有时候她随便的态度会让康纳好奇之前的人生她究竟是怎么度过的:你又不能单纯靠外卖和佣人的服务活下来。
……不能,对吧?
康纳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到底能不能,想出了无数个必须靠自己做到而温不会去做的事,又一一否定了这些事的对活下来的影响。
他有的是时间可以花在思考上。他可以就这么躺在床上想一整天,反正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去做——从超级英雄这个身份上半退隐之后,他有的是时间可以虚度。
但不到半小时后康纳就爬了起来。
“干。”他嘟哝着说,“无所事事地发呆比我想象得难……明明温这么做的时候很自在啊,她能一整天维持同一个姿势躺在沙发上, 如果我不做饭或者叫她起床,她能把自己饿一整天。”
无视身体的呼唤是一种技巧,无视内心世界的波动也是一种技巧, 保持“空洞”的无思考状态同样是技巧。
这都是温最擅长的技巧。
康纳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不过他对吃的也不怎么挑剔。吃完后康纳又清理厨具和餐具,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放进碗柜。
水龙头还在放水,他伸手接住水流,看着雪白的水柱汇聚在他的手背上,又轻盈地滑落。
这感觉比不上抚摸温的头发。她的发丝细柔, 带着温度, 而且闻起来令他沉醉。过去他曾经把那种触感比作水流, 然而水流抚摸起来……
水流糟透了。
他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打转。
这已经不是康纳第一天住在温的地盘了, 可房子里的每一个地方都会让他觉得惊奇,可能是因为这里到处都残留着温的气息,到处都那么随便又精致。
项链被用来系住打结的耳机线,尾端的红钻足有拇指那么大;真皮的定制沙发上堆着零食袋,沙发缝里还有一小堆无花果壳。
浓密的、足够覆盖住脚背的羊绒地毯被剃秃了一小块,一个平板支架被胶水粘在上面,角度刚好能让温在躺着的时候看到平板上的内容。
茶几和样式和沙发配套,抽屉里,水果已经发酵成了酒液,闻着倒是挺香的……康纳简直不敢想温到底有没有尝过这东西。
鉴于他自己真的喝了一小杯,温大概尝过吧。
不过他喝了之后什么事都没有,温大概率会把自己送进医院。
这想象让康纳发笑,他应该担心她才对的,他确实是在担心她,可温的一举一动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好玩,那么富有吸引力,那么肆无忌惮又毫无负罪感。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而后一个轻盈的脚步声走到了他的身边。
“康纳?”娜塔莎说。
“对是我,我是……”
“温的男友,所有人都知道。她用不着昭告天下这件事。”娜塔莎说,“你没有钥匙。”
“她忘记给我了。”
“这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娜塔莎哼笑了一声,又环视房间,“整理得很干净嘛,小子。”
康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不会出错的微笑:“谢谢?”
娜塔莎说:“我不喜欢你。”
“你在试图对我施压,但是选择了一个不会让我觉得讨厌的方式,这证明你喜欢我。”康纳耸肩,“不过我收到你的信号了,温和我在一起会很快乐,我保证。”
“你不保证她安全?”
“可是安全和快乐有严重冲突啊。”康纳说,“我可以保证她不会死掉。”
娜塔莎说:“我明白为什么她会毫不疑迟地甩掉之前遇到的每一个人,坚定地选择你了。”
她翻了个白眼,打开手提包,把买到的食材一一取出来摆在桌面上。放下鸡蛋的时候她看到了茶几上的刀痕,摇头叹了口气:“她又直接在木桌上切水果了。”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切好的水果都在抽屉里。”康纳兴高采烈地从娜塔莎的手提包里拿出一颗苹果,张口就啃,“她只是切好了,但没有吃。都酿成酒了。你想尝尝吗?还挺香的,你喝这个应该不会拉肚子吧?”
“……你还喝了?”
“为什么不?”康纳把啃光的果核放到眼前看了看,又左右环顾了一周,没发现垃圾桶,就无所谓地把果核扔进了抽屉。
娜塔莎双手抱胸,神情微妙地看着康纳的动作。
“够了,我看不下去了。我走了。”娜塔莎摇头,“既然你住在这里,别忘记清理冰箱和往里面补充食材。温很喜欢一回到房间就能看到满满当当的冰箱,如果冰箱是满的,她会吃得比平时多一些。”
“你说话的语气就像你是她妈似的。”
“我确实做了一些应该由她的母亲为她做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我也确实替代了一个母亲的身份。”娜塔莎说,“希望这不会出乎你的预料,康纳,你的女孩儿还是有人关心的。”
康纳大笑:“我从来不觉得她没人关心!只是她根本不听你们的,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哼。”娜塔莎哼笑了一声,“与其说是她根本不听我们的,不如说是她只听她自己的。你刚巧总和她做相似的选择,或者你刚巧完全能理解她为什么做这种选择。”
“我很幸运。”康纳美滋滋的。
“……我走了。”娜塔莎说,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扔给康纳,“这是钥匙,别老从窗户进来。”
康纳接住钥匙,冲娜塔莎大声告别:“谢谢,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