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内阴暗潮湿,青苔爬满了墙角,苏亦彤还没走到君陌殇所关押的那间牢房,前面就有人大声喊道:“陛下,陛下,臣在这里。”
声音清朗,仰扬顿挫,像是个入世未深的少年,言语间充斥着一股不羁的放纵。
苏亦彤走过去,回头看小喜子,不确定地问道:“这就是大将军。”
面前的人一身狼狈,白色囚服尽数染黑,一头墨发乱如枯草,顶在脑袋上,倒像极了用枯草搭建的鸟窝,还有那张不知道染了什么东西的脸,被散落下来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哪里还有小喜子口中那个一等一的美男子半点风姿。
小喜子恭敬一礼,回道:“是的,陛下。”
苏亦彤咽了咽口水,后退一步,艰难地问道:“君陌殇……”
“陛下,您的伤如何了,可好些了?”被关押在牢房中的君陌殇手脚并用的朝她扑来,却被铁门给阻住了前进的步子。
这妥妥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对姐姐的关心啊。
苏亦彤嘿嘿一笑,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朕没事……”
“陛下……您……”君陌殇刚刚还处在与她重逢的喜悦里,可一眨眼,他便安静了下来。
“那个……”苏亦彤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朕上次与你比试摔伤了脑袋,醒来之后有许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这拙劣的谎言虽然连她自己听着也有些别扭,但事实如此,她总不可能说原主已经因为他的造作死了?!
君陌殇脸一跨,周身气息突然变得躁动不安。
小喜子被这他这股气息压得抬不起头来,只得小声提醒道:“大将军,陛下这次来是特意放您出去的。”
“可以出去了?”不确信地看了看小喜子,又看了看苏亦彤。
“嗯嗯,能出去了,能出去了……”苏亦彤连连点头,吩咐道:“小喜子还不快去取牢房钥匙,放大将军出来。”
“是。”小喜子转身退下,寻钥匙去了。
场面有点静。
苏亦彤侧头,盯着君陌殇看了好一会,才道:“听小喜子说,你跟朕的关系很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明两人的关系,若是对方有所图谋,那她岂不是又掉入了别人挖好的陷进里。
抿了抿唇,她不自在地解释道:“朕的意思是……”
“不记得也没关系……”然而,君陌殇却是忽然打断她道:“臣记得就够了。”
长臂从铁门中缓缓伸出,想要去够她的脸,然而苏亦彤却是惊慌逃开,连着退后了好几步,看着他,眸光闪躲道:“你...你干嘛……”
呼吸一滞,眸光微湿,他垂眸,自责道:“对不起……”
他不该仗着同她青梅竹马,就事事想与她一起,若不是他缠着她,或许她就不会有此一劫。
苏亦彤一怔,呆呆地问道:“对不起朕什么啊?”
君陌殇抬头,正视她的眸光,回道:“若不是臣执意要与陛下比试,陛下也不会……”喉咙滚动,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尽数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闭了闭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暗淡无光,背过身去道:“陛下放心,不论您记不记得,臣定会护您周全。”
听到他的保证,苏亦彤压在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长吁一口气,朝着他的方向往前挪了挪,咧嘴道:“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朕的好兄弟了。”
好兄弟!君陌殇脸色难看的扯了扯唇角,自言自语道:“就只是好兄弟了吗?”
他的话听得苏亦彤云里雾里,让她琢磨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这时,小喜子拿着钥匙过来,开门道:“让陛下、大将军久等了。”
一出牢房,君陌殇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大一样了,黑白相间的囚衣歪歪扭扭的挂在他外露的锁骨上,敞开的衣襟下,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
苏亦彤咽了咽口水,花痴的毛病又犯了。
夜晚的凉风顺着过道飘来,他取过牢房门上安插着的火把,头前带路,眉目微凛道:“陛下,我们走。”
“这...”苏亦彤睁大了双眼,看着他那只着单薄囚衣却依旧高大的身影,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
出了天牢,夜风扑面而来。
苏亦彤拢了拢衣襟,四处瞭望道:“看守天牢的人呢!”
“呃...”小喜子一怔。看守天牢的人不是被陛下您赶走了吗?
“小喜子。”她回头吩咐:“明儿你去跟风飞翼说一声,他安排的都是什么玩意啊,连主仆都不分,让他重新安排些有眼力见的来看门。”
“是,陛下。”小喜子应声。
君陌殇举着火把,声音冷醇而又磁性,全然没有了初见苏亦彤时的青涩之意。“陛下,让臣送您回宫罢。”
“嗯。”苏亦彤点了点头。
回到怡和殿的时候,殿门口熊熊燃烧的火把已经接近熄灭,守门的宫人见是苏亦彤回来,忙跪下行礼道:“陛下。”
“嗯。”苏亦彤点了点头,不怒自威。
抬步迈入殿门,身后的君陌殇望而止步,拱手道:“夜深了,臣就不叨扰陛下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