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都城的天黑得愈发早了,用过晚膳后,苏亦彤便让人把风月送回了影阁。自她派影卫围了朝中诸臣的府邸之后,皇宫也不安全了。隔三差五,她总能遇上那么一两回刺杀。她知道,那些刺杀与朝中大臣脱不了干系,可时辰未到,她还不能动手。
所以,她只能等。
等,谁的耐心更好,谁又会先沉不住气露出马脚。然后她再趁机出手,给予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夜色渐浓,怡和殿中门窗大开,冷风从外头刮进来,烛火登时一暗,摇曳几下后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这时,影二从窗户跃了进来,藏身在门后的黑暗里,同苏亦彤禀道:“陛下,有消息了。”
苏亦彤闻言抬头,目光却是突然凝聚在了面前刚才被风带起自动翻开的一本奏折上。奏折内容稀松平常,无甚重点,唯有开头的一个“风”字格外引人注目。
苏亦彤仿佛入了魔怔般定定的盯着那个“风”字看了半晌,良久,才低低开口问道:“裴辞忧来信说洛邑于不日前已恢复了秩序,城中百姓也皆已安顿好了,影二,你可知,摄政王府的那两名护卫何时会回都城?”
“嗯?”影二错愕抬头,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事。
近日都城风雨飘摇,城中人人皆是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他以为苏亦彤会在此时拿出手中已有的证据发落朝中那些身家不清白的官员。却是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她会如此沉得住气,在接连遭遇几番刺杀之后竟然还能问出与此事无关的事。
顿了片刻,影二很快回神,想了想,如实答道:“他们昨日便已回了都城。”
苏亦彤早就交代过他们时刻盯紧摄政王府的一举一动,是以,云决云清一回都城,他们便得到了消息。只是他们以为那二人无关紧要,所以谁也没在她的面前提起此事。
“昨日便回了?”苏亦彤眼神暗了暗,声音却是突然一沉,喝道:“为何不早说?朕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但凡摄政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需得禀明朕吗?”
“陛下恕罪。”影二额头冷汗直冒,面上虽是面无表情,心底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他早就从影一那里听说过苏亦彤与摄政王风飞翼之间的关系,只不过,他未曾亲眼得见,所以一直以来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眼下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还真如外界所传言的那般,不寻常……
“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便作罢吧。”苏亦彤摆摆手,把那本奏折拿到跟前,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你立刻出宫去摄政王府一趟,让他二人入宫来见朕。”
“那……若是他们不来呢?!”影二硬着头皮问道。
“不来,”苏亦彤眯眼,声音有点冷。“那便打到他们来为止。他们二人武功极高,你若怕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多带些人去。”
“是。”
影二哆嗦了一下,接着“嗖”的一声就没了影。
大开的殿门发出“吱呀”两声脆响,苏亦彤不自觉的伸手抚上奏折上的那个“风”字,霎时,想念就像是生了根的水草一点一点的朝着心脏攀爬而去,越缩越紧,直至不能呼吸。瞳孔一缩,苏亦彤猛地回神,额上冷汗直流,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面色苍白如纸。
有宫人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却是还没入殿便听到一声怒吼,紧接着,那宫人便仓惶逃离而去。
云决和云清入宫的时候,宫门已经关了。二人狐疑地跟着影二一路飞檐走壁来到怡和殿,始终想不明白苏亦彤大半夜找他们是为了何事!
主子带兵出征已有两月,这两个月来,他们虽然身在洛邑,整日奔波于各大城池,可与主子的联系却从未断过。因此,边城战事的具体情况他们比谁知道的都要清楚。可纵是如此,苏亦彤也从未派人或者写信来问过他们一句他家主子可还安好。为此,云决云清几次写信在风飞翼面前直言:主子痴心错付,倾摄政王府之力也未换得她片刻回眸。然,信是送去了,收到的回信却只有短短四个字:不得胡说。
故而,在得知主子让他二人回都城之后,他们心中其实是极为不愿的。所以,才会在路上一再拖延,直至如今才回到都城。
秋风乍起,怡和殿内外漆黑如墨,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后宫无人问津的冷宫般,唯有正殿中一盏燃着的烛火忽明忽暗的摇曳。
忽然,屋檐上传来一阵碎步踩踏瓦片的声响。苏亦彤猛地抬头,定定看向那扇面向黑暗大开着的殿门,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没有哼声。
下一刻,云决,云清,影二三人同时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身如鬼魅轻盈的就像是一阵风,落地时悄然无声,半点也没让人发觉。
苏亦彤面部表情地看了影二一眼,影二心领神会的退到殿外。云清云决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眼退下的影二,随即相视一眼,耸了耸肩,大步流星的入了怡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