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生活时代,一个平静的心情很容易会被击得粉碎,为之奉献的事情很轻易会受到质疑的时代。律政司庄严肃穆办公室里做着纷繁复杂一群人,正如梁少悠所面临的人际关系。
上司拿起报纸上一则消息,‘女学生被男老师性侵,疑云重重。’开始询问:
“你怎么看?”
“如果我们的社会出了问题,犯罪行为就会有相应的变化。”
梁少悠看了一眼新闻,犯罪行为某种程度上也是社会现实的产物。
他知道这case(事件)警方这边人是顾溪白抓的,看来这起案子的主控官会交到他手中。
“律政处这边,这次的主控官,打算交给你。 Holden,没问题?”上司审视眼神上下打量年轻人片刻,英国伦敦林肯律师学院的精英多少还是有所期待。
“荣幸之至。”
梁少悠含笑起身与上司握手,内心对于一些早已意料之中的事情感到无趣。
他的无聊与茶水间的热闹非凡形成强烈对比。
“ Holden,听说这次主控官是你,透露点消息。”
八卦的秘书递上手中咖啡,殷勤问道。
“看法官怎么判。”
梁少悠耸肩,他只是主控官,辩方律师可是从业20年资深大律师。
“报纸上说那个男老师的太太怀孕了,你们男人也真是,偷腥也别找自己的学生,现在工作都难保了。”
同事中女性检察官苏菲,她好笑的摇头。
“苏菲小姐,没有一个男人看女人时从来不带欲望。”
同事中男性检察官马克,直率的说道。
“赞同。
别被女学生和男老师的身份误导,为人师表,一样可以衣冠禽兽;清纯女学生,也会是小太妹。但一切都不是定义这案子的重点。
性侵。
女方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与男方发生关系,就算女方是妓,一样是性侵。”
梁少悠给予这case(事件)最基本在司法上的着眼点。
“马克,女学生身体里检测男老师的精、液,证据表明他们曾发生关系,她被性侵。”苏菲翻开档案资料。
“苏菲,女学生是个不良少女,经常说谎,检测表明她身体没有伤痕,难保她不是自愿引诱男老师?”
马克想起女学生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同事都接到女学生在投诉科的投诉,下次遇到这种女子应该找女警察看守她。
“马克,虽然女学生身体没有伤痕,但在她的血缘里检测出高浓度的酒精。
可以推断。
男老师蓄意灌了女学生很多酒,她是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诱、奸。”
苏菲保持理性客观分析,律政处这边提交法医报告就是这么写。
“赞同。
法律,就是游戏规则,切记感情用事。”
梁少悠点头,保持理性客观分析他指尖微微转了一个笔花,似乎对他们讨论都有所思省。
“Holden你什么都赞同,主控官究竟站在那一边?”
马克扶额,什么都赞同,等于什么都否定。
“非常幸运,法院有检察官也有律师,所以才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律师为男老师辩护,他相信自己的当事人是清白,不管其他人觉得被辩护的人有多坏,律师都该相信自己的当事人是无罪。
检察官的职责,提交警察收集到的一切证据,以证据证明嫌疑人是有罪的。女学生是个不良少女,经常说谎,她是个不可信且品行不端的太妹,法医事实表明她与老师发生过关系。
而一个人,有罪与无罪。
应该由法官来判断,不是审判前、质证前大家的舆论猜想。”
梁少悠给出官方说辞。
“说了等于没说。”苏菲有些失望。
“还是那句话,看法官怎么判。
我们律政司提出证据不足,最后以一句疑点利益归于被告逍遥法外,男老师就会被无罪释放了,也无需肝火大动,这就是法。”
梁少悠摊手,话题到此为止。
“那真相何在?”苏菲有些不满,她的新同事明显缺乏正义感。
“我们又不是神,只是了解区区表面证据,又不了解全部,怎么可能知道真相。
对法律来说,只要表明证供成了,有罪;
证据不足,疑点归于被告,无罪。
所谓的正义,只是居高临下同情心而已。女学生楚楚可怜出现,因为怜悯之心认为她是受害者,当发觉她是品行不端的太妹,满足不了你对无辜者楚楚可怜形象的认知,就毫不犹豫的抛弃她,说她的证词不可信?
那不过是怜悯每次出现在眼前的可怜之人,只适合做神父,不是检察官。”梁少悠好笑叹气。
“我们就不信你不想赢。”
马克拍拍苏菲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苏菲蹙眉,一把甩开他,指着梁少悠包里掉落明信片问道:“这是什么?”
“霍明珠的签名照。”梁少悠重新整理好一叠精致明信片。
苏菲抽了几张,一边看一边若有若无的看了梁少悠一眼:
“想不到,你是大明星霍明珠的fans(仰慕者)。”
“女学生喜欢。”
梁少悠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放了点提示:
“记住,永远不能轻易评估一个人,直到你真正了解她,唯有证据本身才是真实的。”
二人立刻反应过来,齐声说道:
“ Holden,我们要听后续。”
“看后天裁判,一群八卦。”梁少悠收起手中一叠明信片,笑得十分无奈。
三日后。
律政司主控官提出从美国那边获得新证据,男老师之前在海外就职学校也曾发生过类似案例,只是当时美国校方保护学生名誉,双方私下签署协议,男老师被驱逐回国。
真相大白,男老师以性侵女学生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梁少悠在律政司,赢得第一起案子。
梁少悠工作时期处于失眠症,脑袋活跃无法平息。潜意识里舍不得睡,他沦陷于工作,也是一种贪欲,当自持,安静有序。
所以他开车去医院找霍月华,在得知她一个月前开始休假后有些失落。
那一刻,他无法找到她,分享工作上的喜悦。
兰桂坊成群酒吧霓虹灯闪烁暧昧光泽,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梁少悠百无聊赖走在午夜酒吧悠长街道,很多记忆纷纷接踵而至,从始到终逐渐累积和架构,成为一座盘旋复杂的迷宫,只有自己停留其中。
狭小酒吧阴暗走道深处,舞池里酒精、烟草混合着尖叫尽情地发酵,他脸色苍白与之格格不入,空洞的音乐噪声般吵闹,他神情冷漠地拿起冰水杯子。
时间已过深夜12点。
激情高涨人群缓缓散去,慢舞的休息时间,耳边响起英文老歌柔缓的萨克斯风半调,他离开吧台,靠在阴暗的角落里,随手掐灭邻座留下烟头,决定离开。
“Holden(霍顿)。”
当清脆活泼女声从身后响起,梁少悠很自然回头,他看过去,她独自站在阴影里面,李悦宁笑吟吟向他挥手。
与她少女时穿白裙子样子相距甚远,李悦宁梳着干净利落短发,纤细仿佛要把人戳死高更鞋,为了遮掩暗沉皮肤,她妆容浓郁几乎看不出原本样子,徒留下红色嘴唇上枯骨般的艳丽,看上去好像枯萎的茉莉花。
温柔善良的女孩变成了桀骜不驯的女子。
“Emily(艾米丽)?”
人的一生可以发生很多次恋爱,最后能记得的不会超过一两个。一些萍水相逢的人逐渐被忘记,漫长时间带给内心的印证与确认,有些女人不会如此轻易忘记,初恋女友。
梁少悠从不曾对霍月华提起,Emily(艾米丽)是她的英文名,李悦宁是中国香港人。
人只说对自己有利的真相。
“我离婚了。我们吵架了,他开始酗酒,和不同的女人上床,经常打我……”
李悦宁高超情商在瞥见梁少悠手中的订婚戒指时,她话语一转,她指着手中无名指上闪耀钻戒:“又结婚了。”
“恭喜。”梁少悠口是心非说着恭维话。
他深感李悦宁的恋爱不过是期待中超越生活表象的一种幻术,带来麻醉和愉悦,维持人体内的化学元素和生理,交换身体、情感、脆弱的历史,其他别无用处。
他对她情绪不宁,且毫无章法的人生怀抱怜悯。
“怎么,说离就离了?”
“那时太年轻,依靠瞬间的幻觉麻醉自己,煎熬过极其沉重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