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明翰去抓陈二贵的时候,龙焕章让小崽儿去请红旗山玉龙堂的曾毛儿喝茶。小崽儿立功心切,就去找到曾毛儿并把他带到了“兴隆茶庄”,交给早已等待在那里的龙焕章。这曾毛儿刚开始还百般抵赖,但经不住龙焕章的呵哄嚇诈和小崽儿的当场举证,最后也招了。他把自己如何向玉龙堂大爷蒋德彪报盘,蒋德彪如何派他跟踪李天麟掌握其行踪,蒋德彪如何威胁“坝坝菜”两口子让其配合,“坝坝菜”老板如何在茶里放蒙汗药把曾小兵一行麻翻,玉龙堂的人又是如何把人事不省的李天麟弄走的,等等全部情况都作了交代。
龙焕章问他李天麟关押的地方,但曾毛儿说自己因不是蒋德彪的亲信部下,而李天麟之事是目前玉龙堂的最高机密,所以李天麟的关押地点只有少数几个人晓得。龙焕章说,你已经向我们讲了你码头上的弄个多的秘密,如果你不好好的帮我们找到李天麟,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蒋德彪都会要了你的命的。如果你帮我们找到了李天麟,我们会给你一笔钱,并把你们全家送到川西李天麟的地盘上隐姓埋名过生活。曾毛儿说事到如今也只有弄个做了,只求龙大哥到时候能够说话算话。龙焕章说,你应该晓得我在江湖上的名声,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焕章一面安排曾毛儿回去打探李天麟关押地方的消息,一方面马上向杜、马二人报盘。
当杜德胜听说陈二贵已经不知去向后,马上安排多路追击,并派人向上至泸州下至万县沿江各地的袍哥码头“打响片”,务必要将陈二贵弄回来。刚刚安排完追捕陈二贵事宜,焕章就来将对红旗山玉龙堂行八曾毛儿交代的情况向杜、马二人报盘。这杜德胜一听果然是玉龙堂的蒋德彪所为,极为生气。因为这蒋德彪原是土匪出生,其“礼”字公口所收容的大都是些地痞流氓、江湖混混,对外讲恶斗狠、抓拿骗抢,对内争势吞弱、豪强霸道,全不讲袍界帮规和江湖道义。目前,玉龙堂在虞城各码头中其势力仅次于兰庭社。这杜德胜与蒋德彪为争势抢地多次结怨,上次因玉龙堂的人打伤了兰庭社的哥弟,杜德胜找蒋德彪“吃讲茶”时对方不仅死不认账,蒋德彪还恶语伤人,两个码头为此还差点翻脸械斗。这次,蒋德彪又对兰庭社的贵客下手,杜德胜认为蒋德彪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杜德胜说对他蒋德彪没有啥子好讲的,这回只有和他硬踩,我就不信我兰庭社堂堂千把号哥弟斗不过他玉龙堂七八百人马。马明翰说不可,这样做就正好上了别人的当,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让他人渔翁得利。我看,还是先找蒋德彪谈谈,看看谈的结果如何再做决定,先礼而后兵,我们在袍界舆论和江湖道义上先胜一招。杜德胜说,老子看到他龟儿就烦,要谈就谈,反正我是和他没得啥子话好讲的,讲得拢就讲,讲不拢就毛起干,随便他啷个,文的来武的去老子陪他。杜德胜说完,就派人向玉龙堂递片子,邀蒋德彪到“和润茶庄”吃讲茶。于是,马明翰继续去追捕陈二贵,龙焕章去专等曾毛儿的消息。
就在马明翰和龙焕章离开后,范汉江来到公口打听有关李天麟的消息。杜德胜就把李天麟被蒋德彪绑架的事讲了,并说一会儿就准备和蒋德彪吃讲茶。范汉江说这个蒋德彪不是个啥子好货色,他原本就是个土匪棒老二,对这种人杜贤弟千万不要客气,他若把人交出来则罢,如果他要耍浑杜贤弟就跟他硬起搞。然后范汉江拍着胸脯说,只要杜贤弟需要,我范某一定以你杜贤弟马首是瞻。蒋德彪如果要想耍野,我保国堂定为兰庭社扎起,打掉蒋德彪的威风;他如不“识向”,我们就把他龟儿玉龙堂灭了。杜德胜一听大喜,问范汉江,范兄说的是真的?范汉江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人不由击掌大笑。
这蒋德彪从来就是个横不讲理的主儿,历来在虞城对那个都不认黄。这次他暗中抓了李天麟很以为得意,认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现在哪个都不晓得李天麟在他的手上。蒋德彪绑架李天麟的目的一是为了报仇解恨,二是为了从李天麟手上追讨前几次被掠夺的财物。他把李天麟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相等风声过去后,再逼李天麟在青龙山的手下退还货物或者赔赏损失。只要把李天麟捏在自己手上,本码头到川西的路就会畅通无阻,到那个时候,虞城就只有玉龙堂可以与川西那一大片做生意、贩鸦片,他玉龙堂就会成为虞城实力最强大的码头,那保国堂和兰庭社自然就不在其话下了。所以,当范汉江和杜德胜召集虞城各码头大爷“坐堂”时,无论人家啷个问李天麟是哪个弄去了,他死个舅子都说不晓得。现在突然接到兰庭社杜德胜送来的帖子,邀请他去“和润茶庄”吃茶,他就在盘算究竟是想跟他说啥子。未必,他们晓得李天麟在我这里呀?哎呀,晓得了又咋个嘛,反正我就跟他来个死不认账,他未必还敢咬我几口呀?不过,这个杜德胜这人有些好冲动,软硬不吃,不太好打整。反正,他要好好说我就跟他软起说,他要跟我牯倒整我就跟他硬起划。
范汉江这一拍胸脯,杜德胜心头好像就有了底火,于是,吃讲茶的结果可想而知。这两个都是直统统,两个都是犟拐拐,两个都不睬祸事,两个都是火炮脾气,两个都有备而来。因此,吃讲茶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一个说李天麟是你绑走了,一个说我不晓得你在说啥子;一个说人就在你那点,一个却死不认帐;一个说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一个说那就把证据拿出来。刚开始还说的是李天麟的事情,到后来就变成了“翻肥肠”(算老账)了,把以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全都端了出来。一个说你占了我的地盘,一个说你伤了我的弟兄;一个说你夺了我的生意,一个说你扭到我码头氉皮;一个说你对我“撒豪”,一个说你对老子“剪眉毛”(欺负人上了脸)。最后两个人越扯越远,越说越阵仗,先是互相指手画脚,后是拍桌打掌,最后就是拔刀拍在桌子上,约定明天上午沙河街见高低。
杜德胜回来后,把刚才吃讲茶的情况向马明翰讲了。马明翰一听就大觉不妙,说:“干不得,因为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争斗,请拳兄三思。再说,如官府插进来咋个办?拳兄莫忘了,川西坝儿那回帮会内斗,官府以保治安为名派兵镇压,死伤了好多哥弟哟。”
杜德胜说:“拳弟不用担心,范汉江说他保证会给唐海臣司令打招呼,要他们做个样子就行。我们这回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又有范汉江保国堂扎起,因此这次是弄他龟儿蒋德彪难得的机会,我们稳赢。”
马明翰说:“拳兄,范汉江的话你都信得呀,他可是个老江湖了,万一明天他失约不来,或者唐海臣那边言语没有拿顺,那这场争斗就很险恶哟。”
杜德胜说:“再险恶也要干,老子一直憋不下这口恶气,早就想弄他龟儿了。他范汉江愿来不来,他来了更好,他不来我们也不怕。拳弟呀,你咋个现在前怕狼后怕虎的,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你当年义和团时的风采到哪里去了?”
马明翰说:“拳兄,现在时事不同了,不是怕与不怕的问题,而是值得与不值得的问题。”
杜德胜:“那你说啷个就不值得了呢?我们两家结怨太深了,总得有个了断吧。再说,如果我们不打下他的威风,不灭了他的志气,他龟儿死个舅子都不交人,李天麟咋个办?难难道我们就不救他了吗?”
马明翰说:“李天麟的事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不一定非要和他蒋德彪拼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