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慧自从发现被日本军方送来的伤兵年龄越来越小,心里就多了一层担忧。自从自己的丈夫伊东禅直因为受了重伤,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在了她的怀里后,柳慧就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伊东盼的身上。可现在这场战争已经失控了,看来日本的兵源已经到了极限,大有枯竭之势,被军部征召送上战场的士兵年龄越来越小,加之通讯非常困难,她都已经有快一年没有收到家里的信了,柳慧心里的着急和担忧可想而知。她担心她的父母,更担心她的盼儿。她希望见到他,但是最怕的是在这里见到他。他的盼儿才那么小,不会有事的,她每天都在心里祈祷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柳惠整天看着那些年龄越来越小的伤兵忧心忡忡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天晚上,柳惠听见不远处的病房里,那批昨天刚刚送来的年轻的伤兵们有的在哭号,有的在谩骂,就忍不住过去探看个究竟。等她走到那个那个病房里边,就听见里面一个伤兵在哭号,另一个伤兵在责骂,而那个伤兵责骂的对象竟然叫伊东盼。柳惠一听见这个名字后,人就摊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柳惠听见床上那个叫伊东盼的孩子还在叫痛苦地嚎叫,就站起身来,走过去坐在病床边上声音颤抖的对伤兵说:“孩子,你是叫伊东盼吗?”
那个伤兵回过头来强忍着疼痛,狐疑的看着这个瘦弱的女人说:“我,我是叫伊东盼。你,认识我吗?”
柳惠抚摸着伤兵的头说:“孩子,你能告诉我,你妈妈爸爸叫什么名字吗?”
伤兵说:“我妈妈叫岸田柳惠,我爸爸叫伊东禅直。怎么,您,认识他们吗?”
柳惠把伤兵的头抱在怀里,大颗的流着泪说:“我认识他们,我太认识他们了。”柳惠说着,再也忍不住抱着伤兵大哭起来,说:“盼儿,我苦命的盼儿,我就是岸田柳惠,我就是你的妈妈。天啦--,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们呀!”
盼儿听说后,也哭了起来,对着柳惠说:“您,真的是我的妈妈吗?我的妈妈叫柳惠,她好几年前就到中国来了,我有好些年没有看见过她了,她可没有您怎么老这么瘦呀?”
柳惠哭着抱着盼儿说:“我是,我是柳惠,我来中国好些年了,妈妈想你想得衰老了,妈妈担心你都被怕瘦了。盼儿,我可怜的孩子。你才十四岁呀,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被他们弄到战场上来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啊!”
盼儿看到眼前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妈妈,就抱着柳慧大哭起来。正哭着,盼儿的腿又疼起来,然后扶着腿大叫疼。看着盼儿裹着纱布被鲜血浸透了的腿,柳慧的新都碎了。她心疼的说:“盼儿别怕,你再忍一忍,我这就去找医生。”柳慧说着,就急急忙忙的去找院长。
然而,柳慧从院长那里得到的情况非常严重。院长告诉柳慧,盼儿的腿由于战场消毒不好,加之送到医院较晚,腿部的伤口已经严重感染,需要马上截肢,否则将会危机生命。一听说医院要给盼儿截肢,柳慧马上吓出一身冷汗来。柳慧清楚的知道,医院早已经没有麻药了,不用麻药锯腿莫说是盼儿还是个孩子,就是一个成年人也很难熬得过呀。柳慧早已心疼得受不了了。
柳慧流着泪拉着院长的手,哀求说:“伊东盼那是我的儿子,医院能不能想想办法,能不能采取保守疗法。他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受得了这个疼啊!”柳慧说着早已经哭得坐到了地上。
院长说:“柳慧呀,你也是个医生,你是知道的,伤口感染就会造成败血症。你的丈夫就在咱们医院去世的,你总不会想将来抱两个骨灰盒回日本吧?”
柳慧说:“可是,我儿子这么小得年纪,他怎么受得了这个,他会疼死在手术台上的呀!”
院长说:“你是医生应该知道,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但是,不是也有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的吗?只能够碰运气赌一把了,你总不能有活命的机会都不抓住,看着你的儿子走你丈夫的路吧?”
柳慧摇着头说:“可是,那是我的儿子呀,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万一……”
院长说:“柳慧医生,亲人给病人的精神力量是巨大的,它往往是战胜病痛的关键。希望你能够配合医院给你儿子的手术,给你儿子以亲情的力量,有你在他的身边,我相信他会挺过去的。”
柳慧仰头哭着说:“盼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怎么就遇上这么个世道,怎么就来做我的儿子,你的妈妈虽然是个医生,可是也救不了你呀!我的盼儿呀,你可要挺住了呀。妈妈不能没有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妈就只能陪着你和你爸爸去了。呜--,啊--”
盼儿的手术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中结束的。手术还未做完,盼儿早已是声嘶力竭昏死多次。然而,当手术做完时,盼儿早已是不省人事了。而一直陪伴在盼儿身边,流着泪不停地给盼儿安慰和鼓励的柳慧,却倒在了手术台边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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