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羽沉冤得雪,几近热烈盈眶,由衷赞了声:“女侠慧眼如炬!”终于从这无妄之灾的窘境中脱身,当下用薄衫护着羞处,佝偻着身子跑过去捡起衣裤,在背光处穿好妥当,这才施施然走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去拿草堆包裹里的打鹿刀出来御敌,这位白衣女虽是一脸凶巴巴相,但几回出手俱都是为了立威,并无伤人之意,一来二去,心里对于余三两和她的关系不由更加好奇。
余三两挺着脖子,似乎还是一副打死不合作的派头,看到他过来瞪了眼,嘀咕道:“没义气!”
奚羽装没看到,身上穿着衣服就是自在多了,独善其身,嘿然一笑,道:“怎么惹恼了这位女侠,我劝你还是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纯粹抱着看戏的心态,好整以暇,站得不近也不远,免得误伤到自己,只是暗暗有些可惜,这当口如果手中再有颗烤番薯啃就更应景了。
“余三两,我来是告诉你,小时候的婚约算不得数,是我休了你!”白衣女第一句话便语不惊人死不休,将一封书信丢到余三两怀里,眼里复杂之芒一闪而逝,生硬道:“我奉师命举荐,此去寻仙,当斩断一切尘缘,你我从此没有任何干系,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要敢追来,生刽了你!”
“你,好自为之。”
最后她留下这样一句话语,出门骑上一匹早前拴在树上极其神骏的乌骓马,衣袂翻飞,杳然而去。
大雪呼啸而过,很快把蹄印掩没,不留下一丝痕迹,仿佛斯人从未来过。
……
余三两怔怔看着,怅然若失,一时无言,眼里映着的那枚流苏剑穗,不知怎的,怎么也抹不去。
奚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喂,回魂了,人都没影了。”
“认识?”
“差不离……是认识的。”
奚羽从两人话语间透露的口风早已猜清白女蒙面少女的身份,此刻明知故问,余三两下意识呐呐回答。
见他仍然魂不守舍,奚羽揣着明白装糊涂,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大发感概道:“唉,也不知她高姓大名,芳龄几何,究竟是哪方神圣,许配了夫家没有?”在“夫家”二字浓墨重彩,着重突出。
“什么夫家,这凶婆娘谁做她夫家,谁倒了八辈子血霉!”余三两哼唧道,怎么看都言不由衷,手里那一纸休书看都不看,扔进了火堆的余烬里,将门推合上,径直回茅草席,拉着被褥背过身睡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唉,这日子过得更真够风雨飘摇的。”
奚羽打了个哈欠,热水澡虽说跑到半截就被人踹门给毁了,但周身清爽舒适多了,困倦袭来,上前将门顶牢,也钻进了破破烂烂的被褥里。
和上次那桩私会花魁奚羽知根知底的破事儿不同,余三两本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性子,从来不知道食欲不振怎么写,如今得偿所愿,却反而像变了个人似的。
后几日,余三两神思不属,茶饭不思,水米不进,沉浸在自个儿的心事中。
少年初识愁滋味啊。
奚羽在旁小老头似的摇头失笑,能够感同他的身受,自觉颇有体会,早已参破红尘,哪里不明白这小子是着了那白衣蒙面女的道儿。
世上哪能件件事都如你奚羽如你余三两的心意呢?
要说这世上男人其实个个皆是贱骨头,余三两对这位奚羽不知名姓只因父母婚约定下终生的女子,在小时候无论如何痴缠,都不假以颜色,大婚将至,还逃婚离家出走,丢尽了两家的颜面。如今人家长大成人之后,上门来说要主动退婚,一纸休夫书砸在怀里转身离去,反倒着了迷似的开始念念不忘起来,如同心生魔怔,以至于牵肠挂肚,不能自已。
迷茫网一张开,教人蹈进孽海。
一箍住,便是一生。
但自古以来就有无数痴人,前赴后继,甘愿投入孽海,做那罗网中自缚的茧蛹。
世间男女之事,莫衷一是,说不清理还乱,谁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对于这情爱之箍,奚羽自己尚且是懵懵懂懂,不见得比他好到哪去,不好五十步笑百步,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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