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大地上,一匹匹战马在疾驰。那些久远的往事被来人提起,那些家眷愕然,觉得不可思议。“还能……还能接受供奉?”一个老人牵着小孙儿,诧异的看着两个军士。“能!”军士说道:“使君每年会率领陈州官吏亲赴忠烈祠祭祀。”“那,那我等可能去?”“能!”“那就好!”老人欢喜的道:“就担心老二去了忠烈祠,平日里没人供奉,会饿肚皮嘞!”军士说道:“老丈放心。忠烈祠设在玄学内部,每日都有玄学的人焚香,念诵经文。”“玄学……那是甚?”老人愕然。“就是长安的国子监,国子监知道吧?那是陛下用的。”“啥?陛下用的玄学来供奉老二?不敢不敢,不敢嘞!”“如今玄学在咱们陈州,安心,啊!”“那就多谢嘞!”老人行礼。军士问道:“令郎的坟茔何在?我等好去请。”老人说道:“没嘞!”“没了?”“那年大战后,有军士送来抚恤,说老二冲杀在前,被乱马踩死,找不到嘞!”军士肃然,“那是英雄。”老人回身,“不过老夫把他叫了回来。”“叫回来了?”“老夫得了消息,哭了两日,第三日想着老二魂无所依,就请了村里的先生来,喊了老二的名字,喊了一宿,就喊回来了。”“在哪?”“在里面。”两个军士跟着老人进了祠堂。一进去,能看到几个牌位。老人指着一个牌位说道:“老二就在里面。”两个军士单膝跪下。“陈州军军士,陈岩。”“陈州军军士,马文。”“奉命前来!”“大乾八年九月,使君杨玄令玄学建造忠烈祠,今日功成。使君令,召集英魂入殿,受陈州军民供奉。”“林兄弟,请跟着我二人来!”老人牵着孙儿,看着二人走出去。“二郎!”老人不舍,随即又笑了。孙儿问道:“阿翁,二叔是去了哪?”老人说道:“你二叔成神嘞!”“成神了?”“对!”“阿翁,那……那谁来供奉二叔?”“大唐!”……一个个使者赶回临安。忠烈祠中,教授们带着弟子在吟诵招引魂魄的经文。一个个使者进来,有教授接引,随即焚香三柱。使者回来的越来越多,香火也越来越鼎盛。“使君来了。”杨玄带着陈州官员来了。一队队军士在前开道,两侧是沉默的百姓。“这好大的阵仗啊!”一个老人说道。“嗯!使君亲祭,那些忠魂,想来也能安息了。”军士们甲衣鲜明,手持长枪在两侧列阵。中间空出了一条通道,杨玄就从这条通道中走了进去。里面隐隐传来了吟诵经文的声音。声音渐渐宏大。有人在正面看到了里面的情况,说道:“使君跪下了!”众人动容。“死后能有这般尊荣,值了!”一个男子说道。“是啊!”“回头我就去从军!”一个少年说道。身边大概是他的父亲,拍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从军从军,哪有那么好从的?弄不好就死了!”少年捂着后脑勺,抗争道:“他们都能死,为啥我不能?”“老夫不舍!”正争执间,有人惊呼,“使君上香了!”“上香就上香,那又怎地,咦!”杨玄站在正对着牌位的地方,双手拿起三炷香,走了上前。举手,把三炷香插在炉灰中。手刚离开。噗!一股风猛地卷了起来,卷起那些烟火,直冲上去。众人看到这等奇观,不禁仰头。香火被卷成了烟柱,直冲山门上空。外面的百姓不禁齐齐惊呼一声。“我的天呐!”“这是……这是显灵嘞!”山门外,跪倒了一片。杨玄仰头看着这股烟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另一侧,韩纪微笑:“干得不错。”曹颖颔首,“客气了。”老贼说道:“这是安排的?”曹颖说道:“那么多人,不弄些动静如何对得住郎君的辛苦?老黄他们一起出手,这才弄出了这等阵仗。”老贼咂舌,“这场面,怕是会被百姓们传的越来越神。”韩纪说道:“那倒是不错,郎君那个同窗叫做包冬的,据闻三寸不烂之舌颇为犀利,让他去传播此事。”说话间,林飞豹回来了。“干得好!”曹颖赞道。林飞豹摇头。“不是我等。”韩纪喘息着,看向曹颖,“老曹,你抖什么?”“嗯?”曹颖清醒过来,“你的手。”韩纪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不可控的在颤抖。“这特娘的!这是何征兆?”曹颖的眼皮子在狂跳,不敢置信的道:“不会是别人弄的吧?宁雅韵?”林飞豹摇头,“先前我就在边上,谁出手瞒不过我!”这话自信到了极点!但,无人不信!曹颖吸吸鼻子,“天命!”……杨玄上香完毕,转身面对山门,身形挺拔。外面的百姓匍匐一地。韩纪心中一颤,一个念头在心中盘旋着。“这场景……”有些眼熟啊!他无意间看到曹颖竟然热泪盈眶,“老曹,你这……”“风吹的!”曹颖抹去泪水,笑道:“这香火也太鼎盛了些!”“是啊!”韩纪说道:“你看看这些百姓,此刻郎君一句话,就能驱使他们赴汤蹈火。你看看那些军士,老夫敢打赌,若是郎君拔出长刀,长刀指向何处,他们就会往何处冲杀!”杨玄走出来时,看到外面跪了一地人也颇为惊讶。“郎君,民心依附了。”曹颖难掩兴奋。“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杨玄说道:“此处乃是边塞,大敌在侧,人心难定,唯有用此等事来安定人心。”“这让老夫想到了长安。”曹颖讥诮的道:“长安的那些贵人,即便是祭祀神灵,怕也是满脑子的荣华富贵吧!”“可他们却世代富贵。”韩纪冷笑道:“反而是那些辛辛苦苦做事的人,却世代穷苦。”这两个老鬼今日的态度有些过激了!“世间事,有得必有失!”杨玄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哲学家,在给两个有些偏激的手下开解,“今日的富贵,明日会用什么来偿还,谁也说不清。你等可还记得前朝的那些贵人?”二人点头。杨玄说道:“陈国衰亡之际,天下大乱。有心人登高一呼,那些农夫丢下锄头,拿起刀枪,组成了大军,席卷天下。那些被权贵鄙夷的蝼蚁,却成了天下的主宰。那数十年,多少权贵死于乱军之手?他们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有人肚皮被插上灯芯,靠着肥油燃烧,昼夜不歇。有人被丢进大锅中熬煮,成为军粮。男子皆死,女子被蹂躏……故而,做人,莫要太贪婪。莫要自视甚高。别把自己视为神灵,把天下人视为蝼蚁。须知,天道好轮回,说不得,哪一日就会翻覆。”“是啊!”韩纪点头,“陈国多少权贵豪绅,等大唐立国时,残存无几了。”曹颖说道:“可一家五姓却独存多年。”你这不是和领导较劲吗?韩纪看了曹颖一眼,觉得老曹有些飘了。曹颖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干笑几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杨玄上马,被人簇拥着远去。“这话倒也精辟,不过,却难说啊!”曹颖说道:“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