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收获在即,农人在家磨镰刀,养精蓄锐。商人在准备货物,准备迎接丰收后的一波消费狂潮。还有一群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去城外郊游。红叶纷飞中,举杯畅饮。你作诗来我唱和,何其快哉!人生无趣,自己要学会找乐子啊!马车缓缓而行。车帘被掀开,挂在了挂钩上。宁城公主看着外面的沃野。一片金黄色的麦浪中,农人负手在田埂上缓缓而行,左顾右盼,彷佛麦浪便是他的大军。宁城看到了那些农人的喜色,不禁笑了。“人人都说北疆苦寒,不适合人居,可你看看那些农人……只要有大唐人在的地方,就宜居!”侍女说道:“公主睿智。”宁城公主一怔,“这话,是当年大兄说的。”孝敬皇帝在时,对弟妹极为亲切宽厚,至今想来,令宁城不禁怀念。“大兄说,大唐人勤劳,哪怕是在荒漠之中,亦能找到存身之道。渐渐繁衍生息,那地方就成了繁华之地。这是我中原人的本事,独步天下!”侍女说道:“可惜了陛下。”宁城叹息,“可不是。若是大兄还在,这个大唐,何至于此!”按照辈分,她是李泌的姑母。若非她不愿意,遁入方外,此刻就该是正儿八经的大长公主。几条狗冲了过来,冲着他们一行咆孝。宁城莞尔,“这狗,也爱热闹。”一个老农追过来,把群狗驱赶过去,然后行礼,“得罪贵人了。”宁城颔首,“无碍!对了,最近北疆如何?”老农没敢看她,“最近……好着呢!赫连峰败逃,桃县那边杨副使说了,只管种地。”“日子可还好?”长安的舆论圈对北疆不大友好,总是说这边穷山恶水,百姓蛮横狡黠。“还好,这两年啊!比前些时候好多了。”老农很是诚恳,宁城对北疆的印象一下就扭转了,“前些年很差吗?”“哎!前些年啊!北辽猖獗,咱们也不敢出城耕种,饱一顿饥一顿的。”“长安不是每年都拨付钱粮了吗?”“贵人不知,那些粮食大多都是坏的,吃了容易坏肚子,还有吃出毛病的。可不吃又饿得慌,于是自家粮食就给妻儿吃,咱们就吃那些毒粮食。嘿!毒粮食!咱们就想不通,这长安把咱们都毒死了,可有好处!”宁城心中一惊,“竟然如此?可给长安说了吗?”老农忍不住讥诮的道:“长安?长安那边哪会管咱们的死活。陛下整日在梨园睡儿媳妇,美滴很!”他觉得不对,赶紧请罪,“小人妄言了。”宁城摇摇头,“无碍。走吧!”马车缓缓而去,老农目送,直至看不到了,才回去。几个农人看着他笑,有人说道:“你这老汉,装什么农人?这是想湖弄贵人呢!”老农干咳一声,“贵人?贵人都吃肉,人肉!”他寻到了自己的马,绕道疾驰。半道遇到了包冬一行。包冬是接到了宁城公主到来的消息,出城来打探。老农便是他的手下,“见过主事。先前小人遇到了宁城公主。”包冬如今手下一批人,专职宣传,还挂了个主事的职位。老农便是他的手下,今日正在城外巡查,四处给农人们宣传副使大人对他们的牵挂。没想到遇到了宁城公主,就积极主动的去忽悠了一把。他把宁城公主的一言一行说了,包冬摸摸下巴,老农心中忐忑,担心自己应对有误。“下次遇到这等事,你该说,北疆对长安感激不尽。”老农不解,“可天下人都知晓,北疆对长安不满啊!”包冬叹息,“许多时候,抱怨不如隐忍。越是隐忍,外人就会越觉着你委屈,且顾全大局。他们会想,是什么让咱们受了委屈还得隐忍,想一想的……你想到了什么?”老农脱口而出,“陛下!”“这便对了!”包冬说道:“许多时候,你想抱怨谁,无需说出来,最好的手段便是让别人自行想出来,你要做的只是诱导,明白?”老农心悦诚服,行礼,“主事若是去长安,怕是也能做个宰相。”包冬打个呵呵,“长安,耶耶不稀罕!”他回身,“马上去禀告副使,就说宁城公主来了。”皇帝的姑母来了!好歹,要出迎一下。杨玄接到消息也愣了一下,“让赫连燕来。”赫连燕急匆匆来了。气喘吁吁的,还顺势拍拍凶。这娘们,狐媚惑主!杨玄把目光从颤颤巍巍的高处移开,“长安那边的消息中,可有宁城公主的?”赫连燕见老板并未盯着自己的高处,心中有些小失落,“有的。宁城公主当年与廖副使有交往……”随着赫连燕的讲述,杨玄叹道:“老廖这是太好面子,以至于蹉跎半生。”可她来作甚?杨玄一怔,赫连燕说道:“宁城公主在长安出家,此次来北疆,怕是为了廖劲。”“这是老了老了,想来毒打负心汉?”杨玄坐不住了,“走,出城看看。”……清晨,树林中空无一人。地上红叶零散,风一吹,四处飘飞。有的红叶飘到了边上的小溪中,跟随溪流缓缓东去。有的红叶落在地上,跟着风在地上翻滚。廖劲被人架着下了马车,有人弄来椅子,廖劲坐下,几个随从抬起特制的椅子,一路走到了树林前。“停下。”廖劲令人把自己放在了一棵大树下。他伸手拍拍树干,仰头看着树冠,说道:“雄心壮志皆成空。”他也曾踌躇满志的憧憬着自己统御北疆的场景,可一次刺杀却让这一切成空。壮志凋零,令他惆怅。如今杨玄执掌北疆,他的地位越发尴尬了。若说刚开始他留在北疆是卡位,在杨玄弄死田晓带来的那些好手,和长安正式翻脸后,卡位也成了多余。人老了,没事儿做,就会怀念。他拍着树干,想到了当年。那时候他年轻,刚进军中时,意气风发,就想做出一番大事业。军中同袍桀骜,笑话他的志向,有人更是讥讽他。他用一杆马槊打遍军中,号称无敌。随即引来上官关注,一路升迁。那时候的长安啊!廖劲微微摇头,笑着想到了那时候。意气奋发的他得了休假就出去逛,曲江池,各个坊中,甚至城外的村子,都留下过他的足迹。一次,他出行,在曲江池和人发生冲突,有人出来相劝。那时候的廖劲得瑟,不肯饶人,劝说的那个年轻人就嘲讽他,说他没有肚量。二人一番争吵,廖劲说肚量肚量,耶耶满肚子的酒量,可敢一试?试试就试试。二人寻了地方拼酒,一边喝一边斗嘴,渐渐的,竟然有些投契,于是便约了下次出来再聚。就这么一次两次的聚会,直至那年秋天,二人来到了城外的树林中,那人的帽子被树枝挂落,廖劲捡起来送过去,为他戴上。他无意间看到了自己好兄弟的耳垂上竟然有孔洞!再低头,好兄弟的胸肌比自己的还发达……我封号宁城。好兄弟袒露身份,廖劲别扭的装不屑。宁城说自己是如何混出宫中,又说他是如何的蠢笨,竟然一直没发现。他反驳,二人继续斗嘴……情义就这么一点点的蓄积着。要想尚公主,两条途径,其一是富贵闲人,如此活的自由自在。其二是皇帝想用公主来拉拢谁,如此,驸马不是才华横溢,就得是战功显赫。宁城说她有办法,可廖劲正值意气风发的年龄,说要用战功来迎娶她。——我会带着满身伤痕和军功出现在你的眼前。这是男儿的承诺。宁城选择支持,二人商议,以五年为期。廖劲没看到心上人眼眸深处的暗然,欢喜的走了。这一去,关山万里。这一去,便是流年。五年中,他回过长安,但当时并未立功,羞于见心上人。再度回到北疆,他奋勇拼杀,悍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