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的根基是什么?民以食为天。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争能凝聚一个国家与群体的意志。这个观念杨玄体验的最为深刻。当初他在太平县时,有敌人入侵,太平军民言必称我太平如何如何;等听闻敌军入寇陈州时,太平军民言必称我陈州如何如何;等听到北辽大举入侵北疆,他们言必称我北疆如何如何……当整个大唐面临强敌时,那些太平军民又会称我大唐如何如何。这就像是一个动员令,当感受到一地危机时,军民会为一地忧虑,当整个国家陷入危机时,地域概念就被忽略了。时日长了,国家与民族的概念才会深入人心。所以,廖劲走后,他干的第一件事儿是屯田,第二件事儿便是祭祀。国子监的新山门正在兴建,杨玄说了自己的需求后,随即闪人。人还没出大门,就听后面教授们在哀嚎。“什么?又要我等扛包?”“咱们是教授啊!”“玄学不该是洒脱吗?这变成苦力了,洒脱何在?”戒尺呼啸声中,安紫雨在咆孝。“做事!”杨玄出门,回头看了一眼。教授们被安紫雨赶的到处跑,十余工匠才能挪动的巨木,钟会一人扛起就跑;装满泥土的大车,酒兵系的大老庄信一个人卸车,他也不用铲子,横刀出鞘,劲风掠过,那些泥土纷纷落下……这效率,忒高!让杨玄想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建筑机械。教授们,好用!“副使!”一个军士打马而来。“何事?”杨玄刚得空,准备回家看看儿子。军士神色焦急,“军中有人鼓噪,不肯去屯田。”……校场上,一群群军士逐渐汇聚。这些军士不是年纪大了,便是有些毛病。各军中谁是老弱都有一个名册,老板一道命令,顷刻间就把人给弄来了。南贺还在下面巡查,以防舞弊,校场这里就开始乱了。“凭何裁撤老夫?老夫为北疆流过血!”“我虽然瘸了些,可不耽误杀敌啊!跑着杀不成,那我走着杀不行?”“耶耶生是北疆军的人,死是北疆军的鬼!谁想让耶耶从军中出去,耶耶便和谁同归于尽!”南贺闻讯赶来,将领们也来了。有的将领面色微变,和江存中说道:“副使会不会认为是我等弄鬼?”上次杨玄收拾过军中的将领,大伙儿都怕了。若是被他老人家认为是有人搞鬼,说不定会来一次清洗。怕,不是坏事……所以江存中没安慰,让害怕再飞一会儿。他寻到了南贺,解释道:“这些兄弟在军中多年,一朝被弄去屯田,心中难受憋屈……”这群将士在军中多年,早已把北疆军当做是家,突然来了个命令,让他们去屯田。这便像是一朝被赶出了家门。那种心态南贺理解。南贺点头,“老夫知晓,可此事关系重大,由不得他们。”屯田的意义他清楚,江存中等人也清楚。和北疆大局息息相关。南贺心中对北疆军的规矩颇为不满,微微摇头,“令行禁止,就算是有什么委屈,事后再说,这才是武人。北疆军,还得练!”若是陈州军这般闹起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来解释,而是弹压!军令如山!说了让你往东,但凡你敢往西,杀了说话!这等森严的军纪之下,才能锤炼出劲旅。江存中说道:“我去压压。”南贺点头,“小心些。”他才将到北疆军中时日不长,对下面不熟悉,也没有竖立威信,这等时候唯有江存中等人上。江存中走到台子上,“静一静!”嘈杂依旧。还有人在叫骂。万余人,看着像是个大型烂泥潭。好像,有些难以收拾了。江存中冷着脸,“静一静!”前面的安静了,可后面还在故意说话。万余人,哪怕是在滴咕,聚在一起的声音依旧吓人。江存中喊道:“静一静!”嘈杂声停顿了一瞬,涛声依旧。草特么的!江存中按着刀柄,“来人!”这是要动手的意思。一干老弱将士冷眼看着他。一个老卒走出来,撕开衣襟,露出了胸膛和小腹。在上面,纵横着七八道伤痕。老卒悲愤的道:“老夫为北疆效命多年,没被北辽人弄死,却被自己人驱赶出门。来,动手,冲着老夫这里来一刀,老夫若是怕了便是孙子!”“来!”军士们簇拥着老卒往前涌来。前面的在悲愤大喊,后面的听不清他们喊什么,但感受到了气氛,也跟着起哄。网人浪一波波的涌来,有人变色,“别!退回去!退回去!”一个老卒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小心营啸!”大军驻扎,有时候一件小事儿也会引发大规模骚动。骚动一旦起来,就很难控制。一旦发生营啸,整个桃县县城都会成为牺牲品。江存中变色,果断的道:“调集大军过来,压住!”这是唯一的法子!张度说道:“我去把玄甲骑弄来。”江存中骂道:“玄甲骑不可擅动!”那是北疆军的核武器,只能由老板来掌控。哒哒哒!马蹄声缓缓而来。南贺回身,“是副使!”杨玄带着十余护卫来了。他摆摆手,令护卫止步。身后林飞豹说道:“郎君,那些将士正在气头上,若是谁不开眼……”杨玄说道:“那我正想见识见识。”北疆军成军多年,军中早已有了一套潜规则在运作。历代掌控人都没去触碰这套潜规则,任由它在那里运转。若杨玄也只是个普通的节度使也就罢了,可他不是啊!讨逆需要一支精锐大军,而不是一支龙蛇混杂的杂牌军。不破不立啊!他策马缓缓过去。混乱的人潮中,有人喊道:“是副使,副使来了!”正在狂躁的人潮彷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只有十余人面红耳赤的往前冲,一边冲,一边喊道:“耶耶今日弄死你等……”“快啊!动手!杀了这些贱狗奴!”“杀了他们!”十余人跌跌撞撞的往前冲,一人止步,回身。周围,真特么的安静啊!其他人也止步回身。杨玄就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他们。“这般热情,倒也罕见。周俭!”裴俭下马过来,“在!”杨玄指着那十余人,“拿下!”“领命!”裴俭也不拔刀,疾步冲了过去。“和他拼了!”一个军士率先冲向裴俭。杨玄没管这里,缓步走上了高台。江存中等人躬身,“我等无能。”“是无能!”杨玄没给他们留情面,走到了高台前方。下面,裴俭一掌就把那个军士拍在地上,身体抽搐。他知晓杨玄令自己出手,就有立威之意,于是冲进了那十余人中间。众人只见人影不断飞起。少顷,裴俭站定,身边倒下了一圈人。杨玄指着那些军士说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别人的眼线,我,不问。我就想问问你等,军规何在?”他缓缓看着这些人。无人回答。他们能冲着江存中咆孝,但却不敢冲着眼前这个男人撒野。从太平一路走来,这个男人的身后留下了斑斑血痕。一个个敌人倒在了他的马蹄之下。杨字旗所到之处之地,京观无数,令异族丧胆。刚执掌北疆,他第一件事便是打破了北疆固守的传统,率军攻破南归城。他甚至还弄死了皇帝派来的数百人。这个男人,柔和时能和军士们坐在一起吃饭,强硬时能和整个北疆豪强为敌!谁敢直面他?!没人敢!江存中等人在边上看着,看到杨玄静静的站在那里,校场上的万余人便噤若寒蝉,心中不禁一凛。也站直了身体。整个校场都安静了下来。杨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