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两侧的行道树上,树叶依旧青翠欲滴。但凌晨微凉的风提醒着人们,初秋,来了。巡街的军士刚过去,几个背着包袱,不知刚从哪行窃成功的盗贼悄然冲出小巷子,一溜烟往对面跑去。一个军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却懒得提醒有贼。“看,这便是金吾卫。别人家养狗,好歹听到贼人来了会咆哮,提醒主人来了贼。这帝王养的狗,却懒得出奇。”“每逢国事衰微,吏治先乱,军队也是如此。”郑远东负手站在窗前,看着那队金吾卫的军士迎背对着晨曦远去。身侧,赵三福手中提着酒壶,喝了口美酒,打个哈欠,“国之将亡,必有预兆。皇帝和国丈竟然联手,在我看来,像是猫和老鼠同床而眠。”“国丈要的权势,皇帝要的也是权势,二者迟早会闹翻。”郑远东说道:“老夫不担心这个,反而是你。”“我怎么了?”赵三福一夜未睡,有些困倦。郑远东侧身看着他,“听闻王守昨日进宫了?”赵三福点头,“卫王昨日归来,王守便进了宫。我没问,但也知晓,皇帝这是要寻机处置他。”“这么说被呵斥了?”“被责打了。”赵三福笑的古怪,“罪名是镜台打探消息不利,没查到北辽大长公主的孩子是杨玄的种。”“确定?”郑远东问道。“当然确定。”赵三福说道:“那位大长公主眼高于顶,北辽那边,赫连峰在时便为她挑选了许多年轻俊彦,可她谁都瞧不上。想来想去,也惟有子泰的才才能令她倾心。”“北辽危险了。”郑远东感慨的道:“李泌当初登基时发誓要反客为主,压制北辽。他只说不做,而杨玄却只做不说。”“王守回来后,很是平静,我令人盯着他,就在昨夜,他召集了几个心腹,竟然令他们各自散去。”“咦!这人竟然束手待毙?”郑远东有些好奇,“他好歹执掌镜台多年,逃也能逃吧!”赵三福点头,“我令人盯着他,可却嘱咐他们不可阻拦。”郑远东点头,“让他逃走不是坏事。”“内侍执掌镜台是规矩,我想接手.”赵三福低头,“可却不想挨一刀。”“宫中准备好了接手的人了吧?”郑远东问道。“嗯!”赵三福点头,“那人叫做,陈琨!”“镜台必须掌握在手中。”郑远东目光炯炯的道:“皇帝便是靠着两次宫变起的家,对宫中和皇城的看护最为严谨。镜台在其中作用不小。若是不能掌握镜台,贸然发动宫变就是送死!”“我知。”赵三福说道:“我此刻盯着的不是王守,而是,陈琨。”“你准备用什么手段?”郑远东的胡须在晨风中轻轻摆动。“我准备寻他的把柄。”“聪明!”郑远东说道:“下狠手只会让皇帝厌弃你。不过寻把柄有了吗?还是说弄出来了吗?”“还没有。”“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什么主意?”赵三福问道。“皇帝不怕下面的人贪腐,越贪腐,越有利于他掌控。时机一到,连本带利都能捞回来。”郑远东说道:“可他却见不得手下的心腹背叛!”“你是说,设计让陈琨背叛他?不好弄!”赵三福摇头,“陈琨虽说贪婪,却对皇帝忠心耿耿。”“他如今已经开始接手镜台了吗?”“已经来了镜台,是以监察为借口,实则整日都在拉拢那些主事。”赵三福说道。“监察,是个好职位。”郑远东说道:“他既然贪婪,可令人送些贿赂,求他放人。”“什么人?”赵三福问道。“一个查明只是犯了普通事的人。”镜台的大牢中只关押重犯。“你的意思.”赵三福眼中多了异彩,“栽赃?”“错!”郑远东摇摇头,“是他太过贪婪。”“妙!”赵三福拱手,“如此,我便去准备一番。”“小心打草惊蛇!”郑远东说道:“陈琨能被皇帝重用,必然警觉,此事要谨慎。”“我有数。”赵三福准备走,却见郑远东欲言又止,就问道:“可是还有话?”“老夫觉着,最好的法子不是这个。”“你还有更好的法子?”赵三福眼前一亮“那说啊!”“你如今有了儿子,且你经常买回春丹,可见有些不好使了。”郑远东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挨一刀更好。”“艹!”赵三福悄然消失在晨曦中。郑远东站在窗前,看着他远去,说道:“老夫总觉着这个天下要乱了,就和这老天一样,乱糟糟的!艹!”清晨,小巷子中。铛铛铛!黄家铁匠铺准时传来了敲打的声音。卫王在打一把横刀。黄家铁匠铺的横刀如今在长安也有些小名气,用不着卫王府的人轮番来扮作是客户照顾生意。“夫君!”黄大妹抱着孩子出来了,背着个背篓,“我去买菜。”“阿耶!”两岁多的孩子嚷着。卫王冷漠的脸上多了一些温和,“孩子别受凉了。”“哪会。”黄大妹说道:“你也别太累了,留些我回来打。”“嗯!”卫王答应了,但每次都是口头答应。“大妹出门了。”“哎!”“这是去买菜呢!”“是啊!”“喔哨!大郎看着脸颊的肥肉好多。”“能吃呢!”“能吃是福!”“是啊!”“又要买羊肉呢?也就是你家李二能挣钱,不然就这么个花销法,早就穷了。”“管他的,有钱就花销,没钱再说没钱的事。”“这话没错。”一个男子进了铁匠铺。“大王。”“嗯!”“昨日越王进宫,得了陛下的赏赐。”“嗯!”男子抬头,“大王,丁管家说,长安迟早和北疆会有一战,大王”“要本王提早站队?”卫王拿着锤子抬头。“是。”男子低头。卫王淡淡的道:“丁长可是要本王呵斥北疆?正好本王刚从北疆回来,此刻出手正当其时。”“是!”男子感受到了怒火。“回去!”卫王握紧锤子,“告知丁长,本王还没死,轮不到他做主!”“是!”铛铛铛!男子悄然出了巷子,丁长在外面等候,“如何?”男子摇头,“大王的意思,还是不肯站队。”“哎!”丁长头痛的道:“这长安诸卫操练的越发急切了,外面有人放风,要在北疆攻破宁兴之前出兵,到时候大王该如何自处?”“丁管家,宫中那个人又来了。”丁长回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便衣内侍走来。“丁长啊!”内侍拱手,“大王可在?”丁长点头,“在!”内侍进去,到了铁匠铺,先看看里面是否有客人,见没人,这才进去。以前有个内侍大大咧咧的进去,当着客人的面说大王,大字才将出口,就被卫王一刀坯抽成了豕嘴。“见过大王。”“何事?”卫王专心打刀。“陛下召见。”卫王进宫,一路上内侍很是客气,但也显得疏离。“是大王啊!”前方来了几个内侍,为首的便是陈琨。陈琨原先在皇帝的身边办事,也算是得力。最近有传言说他将会执掌镜台,故而宫中人对他都多了几分忌惮。卫王看都不看他一眼,对前面止步行礼的内侍说道:“走不走?”“走!”内侍赶紧拔腿就走。陈琨止步看着卫王远去,笑道:“这人得意,且看以后吧!”随行的内侍说道:“越王入主东宫板上钉钉,此后他难逃一死,到时候,说不准还是镜台来动手。”陈琨冷着脸,“这等话也是你能说的?”内侍举手,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脸,“小人错了。”“去镜台!”陈琨转身缓缓而行,两条腿微微撇开,看着,竟然像是重臣的步伐。此刻朝中正在发愣。唯有兵部侍郎郑远东在禀报消息。“.林雅谋反,林骏率军突袭宁兴,事败。长陵大长公主开始清洗朝堂。”林雅是北辽的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