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成在笑,指着缩在角落里惨哼的李泌说道:“老夫愿意嫁女给他,便是看中了他的英果。想着好歹赌一把。可那一日,老夫却看到了一个惶然的李泌,令老夫倍感失望。”“老狗!”李泌冲着他骂道:“当初咬牙切齿说李洵该死的是谁?”“可老夫却从未畏惧,而你,却担心你那伯父察觉到了你父子二人在背后的勾当,担心他一旦回归,便要让你父子付出代价。那时的你,惶惶不可终日,哪有半分英果。知晓老夫当时在想什么吗?老夫瞎了眼啊!才会寻这么一个女婿!”周宁低声道:“其实,杨松成颇为满意这个女婿。”“朕知晓。”皇帝反握着她的手。殿外,不知何时多了个怡娘。“说实话,老夫也担心李洵出来后便会报复,故而问了宫中人,得知帝后确实是有些后悔,不过,态度却犹豫不决……老夫本想再观望,可李泌却三天两头来求老夫,那副嘴脸令人作呕。”杨松成呸了一口,抹抹嘴角,说道:“他分说了一番李洵回归后的威胁,若是李洵回归,定然会改弦易辙……”,他看着皇帝说道:“其实,老夫不怕那等喊打喊杀的,老夫怕的是你这等不动声色,却让我等走投无路的帝王。”皇帝行事谋划深远,这一点和孝敬皇帝对比强烈。“知晓李洵为何敢对我世家大族,敢对宗室和权贵龇牙吗?”杨松成笑道:“只因帝后在他的身后支持。那时候,就像是南周,年胥与孙石,你明白了吗?”“挑拨离间便是你等的拿手好戏,不过,在朕的面前无需卖弄这个。”皇帝冷冷的道。“李洵自信满满的出手,本以为会顺风顺水,可当我等发动反击时,那股力量却令帝后胆寒了。哎!说来可笑,行事的李洵依旧信心满满,可观望的帝后却怕了。”杨松成讥讽的道:“这便是在民间被传成英明神武的宣德帝和武后,彼时,却对我世家大族忌惮不已。”“如今想来,老夫忌惮的是什么?是李洵那股子百折不挠的气势。当初我等三度把他的势头压了下去,可每次他都能再度昂着头,继续冲着我等发动反击。”杨松成叹道:“老夫怕了,老夫担心这等疯子一旦成了帝王,他会选择与我等鱼死网破。和李氏比起来,我等才是真正的玉器,玉器岂能与瓦石碰撞?老夫便答应了。”“你是如何想到了桑藤?”皇帝问道。“颍川杨氏传承千年,说实话,底蕴之深厚,皇室远远不及。祖宗们留下了无数隗宝,其中便有这等关乎性命的方子。老夫是长子,早在懂事后便被教导这些学识……桑藤与附子等药合用,可从鬼门关中把死人给拉回来,哪怕是只是一刻钟,可对于杨氏而言,足矣。但老夫问了家中的医者,医者说这方子要慎用。特别是桑藤,若是单独服用,能令人狂躁……”“嗬嗬嗬!”李泌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杨松成也是如此,“嗬嗬嗬!”殿内仿佛成了鬼蜮,周宁打个寒颤。“桑藤有个坏处,一个人心中恨谁,本来只想毒打那人一顿,可服用了桑藤后,却会想着弄死他!”杨松成笑的很是惬意,“杨氏家中就有桑藤,不过放置久了,药效不大。老夫令人加大用药试了几次,很是满意。于是老夫便令人去南周,以颍川杨氏的名义要了些来。彼时年氏担心大唐起兵南下,老夫只让人带了一句,会记得年氏的情义,年胥的父亲便屁颠屁颠的送了一箱子桑藤给老夫,哈哈哈哈!”周宁的眼中多了些哀伤之色,轻轻的从身后拥住了皇帝。皇帝摇头,“他这是在离间。”“离间?”杨松成笑道:“想来你的人已经围住杨氏了吧?就在老夫的书房中还有不少桑藤,你可用来试试。”李泌冷笑道:“吃了桑藤,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杀人!”“这真是父慈子孝啊!”杨松成叹道。皇帝面无表情的道:“此事李泌为主使,杨氏出手。”“没错。”杨松成很是干脆的道:“老夫从进了此地便知晓,千年杨氏到了老夫手中便没了。杨氏享用了千年富贵,值当了。”“朕愿意指证杨松成!”李泌眼巴巴的道:“朕知晓许多机密……对你大有裨益,朕所求不多,只求能在此处终老,可好?”皇帝转身,“林飞豹!”“在!”林飞豹走出来。皇帝用力指着外面,“传朕的令,颍川杨氏,从今日而终!朕,要见血!”“领命!”……“出事了。”“定然是刺杀成功了,刘擎等人老辣,马上就先围住咱们。”“是啊!早知道就不来了。”“我等是以商议生意为名而来,那个孽种身死,太子岂敢在这个时候动手?”“也是!”“回去蛰伏一阵子!”杨新相告戒道。“有数!”“看看风向再说。”杨家之外,王老二在吃着肉干。林飞豹来了。“陛下令,见血!”随行的官员捂额,“老夫还在迷惑陛下为何让王大将军来,原来是要杀人啊!”王老二最爱杀人,不,是最爱猎取人头。他来,自然是要见血。从一开始,皇帝就没准备放过杨氏。“叫开门!”王老二把最后的肉干丢进嘴里,拍拍手。“开门!”大门后没人,距离大门十余步的地方,杨氏的护卫们开始结阵。“他们说要见血!”偷听的门子面色惨白的说道。“去告知郎君!”护卫统领深吸一口气,“我等世代饱受杨氏恩情,今日,该回报了。”彭!杨家大门轰然倒塌。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被皇帝纵火焚烧。王老二率先冲了进来。看到护卫们,他眼前一亮,“买卖来了!”身后,乌压压的军士们涌进来,距离太近,无需瞄准,只管把弩弓对着前面就是了。“放箭!”一波箭雨后,王老二率先冲了过去。后面,此刻已经乱作一团。“他们杀进来了。”“休矣!休矣!”杨新相平静的走到了主位上坐好,说道:“千年杨氏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这是谁的错?阿耶,兴许当初杨氏就不该掺和帝王家事。”孙岩走过来,跪坐在侧面,叹道:“世家门阀的兴盛之道便在于审时度势。手中握着庞大的力量却引而不发,与帝王乃是合作的关系。可阿郎却一朝想从龙,如此,便深陷其中。若是李洵当年未曾留下那个孽种,兴许,阿郎的决断再英明不过了,可终究……这便是命,上天注定杨氏要覆灭的命!”“那个孽种说过一番话,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诚哉斯言!”杨新相苦笑,“帮老夫一把!”“好!”孙岩起身,去墙壁上取下横刀走回来,拔刀,举起……一个身影闪动,就在孙岩挥刀时出现,一拳把横刀击飞,单手抓起杨新相,正是林飞豹。“想死?这数十年来耶耶每逢怒不可遏时,便会想着如何折磨背后那些人来宽慰自己,你有福了。”“听!”林飞豹指着外面,“杨氏的人在惨叫,像极了那一夜。”……这一日,锦衣卫大举出动,千牛卫大举出动,以北疆军为班底的长安诸卫大举出动。长安人惶然不安,以为是要开战,可却看到那些将士杀气腾腾的冲到了那些大族家外。“撞开!”“你等要做甚?”“杀!”军士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这一日,十余大族被抄家,据闻那些军士冲进去后,但凡不跪地的一律斩杀。那些贵人们一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看到有人闯入,哪怕是军士,下意识的便要呵斥,甚至据说有不少贵人高呼打出去。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尸骸。“杀的人头滚滚啊!”一个不良人跟着去收拾残局,出来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即蹲在地上狂呕。能让不怕见血的不良人狂吐,让不少人颇为好奇,这一日究竟杀了多少人。没人能知晓。当杨氏被抄家的消息传来时,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