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瑾城带着舒苒来到他所说的那个地方时,已快五点。冬天的五点,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舒苒的两条腿直打颤,恼怒地瞪了眼席瑾城,心里暗骂了声:“禽兽!”席瑾城竟破天荒的给了她一个笑容,看得舒苒两眼发直,又腹诽了句:“妖孽!有毒!”“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席瑾城伸手绕过她的背,挟在她的腋下,支撑了她一部份的体重,减轻了她两条腿的压力。“你见过了吗?”舒苒看着车灯照耀下,与村庄其他的房子隔得挺远的两间平房,有些忐忑。“没有。”席瑾城摇头,随即在她“哦”了一声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他的全部资料。”舒苒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想说明什么?席瑾城挑了下眉,带着她朝平房靠近。“等……等一下!”舒苒用力抓住他的手,紧张地喊道。“怎么?没有勇气面对他?”席瑾城嗤笑了声,对于她这种不适宜出现的懦弱,无法理解:“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来找我,不就是想早点见到他?现在就近在眼前,打什么退堂鼓?”“不是……我……”没等她一句话结巴完,席瑾城已伸手敲响了那扇破旧不堪的门板,原木色的门板粗糙的木刺,刺痛了他的手,他微皱了下眉,却什么都没说。“席瑾城……”舒苒不悦地皱眉,他怎么总是这么自作主张?“有我在,怕什么?”席瑾城瞥了她一眼,直接用脚轻踹了几下。他怕一用力,那看似弱不经风的门板直接被他踹倒了!“就不能让我整理一下心情吗?”舒苒忙用手肘推着他的腹部往后退了几步,还真怕他会把整扇门都给踹坏了。她可是亲眼见证过他是如何一脚将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像踹沙包一样踹出三米远的!“别矫情,已经给你整理一路了。”席瑾城不以为然地驳回了她的抗议。“……”整理个屁!她一路上都在努力让自己从他制造的兵荒马乱中逃出来好吗?“谁呀?”就在舒苒胡思乱想中,一个不属于她也不属于席瑾城的声音,苍老得有些飘渺。在这寒风刺骨的暗色中,竟有着令人头发都竖起来的诡异感。舒苒整个人都往席瑾城怀里缩去,席瑾城低头看着她,他还以为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呢!“找何增。”席瑾城沉声应道,任着怀中的女人恨不能在他身上钻个洞出来般蠕动。门内传来几声连续的咳嗽声,紧接着,昏黄的灯光透过蓝色的窗帘亮起,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舒苒直接将脸埋进席瑾城的胸前,给了对方一个后脑勺。席瑾城看着门口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衣的老人,棉衣下,是一双穿着薄薄的秋裤的腿。“你们是谁?找阿增有事吗?”老人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何增不在家吗?”席瑾城单手握着舒苒的肩膀,将她从怀里扯了出来:“怕什么?”舒苒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后,撇了撇唇,扭过头看了眼门口的老人。呃……好吧,确实跟想像中不一样,没什么可吓人的。拿掉了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她转身背对着他,暗暗的骂自己一声:“矫情!有什么好怕的?”“阿增已经两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担忧。“他经常这样?”席瑾城接着问道。“是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八年前回来后,就一直开始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肯出门。老是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我们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后来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咳咳……”老人又开始咳嗽,咳得人心肝都跟着颤。舒苒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喉咙跟着痒了下,想要咳嗽般。吞了口口水,老人的话,让她自动联想到了八年前的事情。时间吻合了,听老人所描述的这个何增的状态,也都跟做了坏事而心虚自惧一样反应。她已经可以断定,这个何增,就是撞了她父亲逃逸的凶手。接下来的事情呢?这老人却开始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老人家,您别站门口受凉了,进去里面说吧!”舒苒看着难受,忍不住的关心了句。看他这么咳下去,真担心下一刻会不会把肺都咳出来。“好……咳咳……好……你们快进来……”老人用力拍着胸口,往房子里进去。舒苒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席瑾城站在那里没动,完全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舒苒看着他,眉头微皱。“这种环境,我进不去。”席瑾城一脸嫌弃地轻哼了声。“……”舒苒无语地“呵”了声,她忘记了他有洁癖。“你要是不敢进去……”“谁说我不敢进去了?”舒苒没等他说完,便扭头就往房子里走去。老人已经没咳了,正在炉子上烧着热水。那个炉子上全是黑漆漆的灰,几乎看不出炉子本身的颜色。舒苒心想着,席瑾城不进来是正确的选择。她环视了一眼房子里的布置,两间平房是通的,没有隔开,所以显得很长。墙上连水泥都没抹,还是红砖一块一块的样子。右边那间堆满了老人平时捡回来的易拉罐、塑料瓶、纸板等一些东西,房子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难闻味道。左边摆了两张床,两张床头尾相接的摆放成一排,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大的上面,躺着一个人,电灯在她这边,挂着墙上。灯光昏暗,她看不到床上的人的样子,只是那床被子,却跟炉子一样几乎看不清它原来的颜色。整个房子里,她没找到一件值钱的东西。“孩子,来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老人倒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开水过来,端着碗的手瘦得只剩皮包骨,一样黑黑的,指甲缝里更是像进了墨般。舒苒看着心酸,忙双手接过碗,连声道谢。“你家那口子呢?他不进来坐坐吗?”老人瞅着门口方向,用着地方上的话问她。舒苒的脸一阵燥热,只是轻轻摇头,没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