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三月,正是湿热的时候,当日梁崇牵兵败逃亡,身边只有三十多个亲信,逃到了山林深处,偶遇路边一座茶社。
他们又已经逃了一天一夜,后面还有唐军追兵,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想在茶社讨口水喝,不料老瓢把子走了出来,拖着一口残缺的破剑,硬是把梁崇牵和他的亲信,全部残忍杀害,并将所有尸体分尸,摘掉了他们的头颅。
等唐军追到时,只看到满地尸体,哪怕他们久经战阵,也忍不住呕吐,因为梁崇牵和那些亲信,死得太过于凄惨,哪怕是五马分尸,也没有那样凄惨。
甚至梁崇牵的血肉,都被一片片切割下来,只剩一具阴森森的白骨,血肉则被几只野兽啃食。
梁崇牵敢起兵谋反,早把生死度之身外,即便兵败身亡,也不过是个看头而已,可他却从不会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同时唐军也很奇怪,究竟是谁杀了梁崇牵,还有他的头颅去了哪里?
后来找到梁崇牵时,就在容州城外十里处,那个曾经被老瓢把子庇护,又被梁崇牵吐露的村落前,有一座用三十多颗头颅堆砌的小京观,梁崇牵的头颅就在最上面。
而且他死不瞑目,死前惊恐的看着前方,经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似乎他没有想到,会栽在老瓢把子手中。
再后来这件事,不知何时不胫而走,传遍了江湖之中,老瓢把子这几个字,更加变得如雷贯耳。
只可惜,就在那不久之后,因吐蕃遣使向大唐求和,圣人也谴御史大夫吴损出使吐蕃,不知老瓢把子发了什么疯,竟然胆敢劫掠使团。
眼看使团在他的杀戮下,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吴损也即将殒命,却不料关键时候,吐蕃人前来接应,不仅救下了使团,还将老瓢把子困杀。
以至从那以后,江湖上再没有老瓢把子,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却怎么都没想到,已经死了的老瓢把子,竟然会出现在长安,竟然会在鬼宅之中。竟然会在活菩萨手下,若是让江湖中人知道,只怕又少不了许多传说。
而方拳之所以在老瓢把子手上吃亏,也是因为他当年刚出道,在剑南道劫富济贫,正巧与老瓢把子碰上,尽管那时他蒙着脸,老瓢把子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他们交手之后,仅仅不过三十多招,他就败在老瓢把子手中。3
虽然那个时候,方拳武艺还未大成,老瓢把子也是壮年,可输了就是输了,即便时至今日,方拳已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老瓢把子也已年老气衰,方拳也依旧不敢说,能稳赢老瓢把子。
活菩萨有老瓢把子,只怕白头翁的计策,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就连白头翁,此时也目光凝然,他认出了老瓢把子,他曾还是百骑帅时,奉命追捕老瓢把子,却屡屡被其逃脱,因此也成为唯有几个,能从他手上逃脱的人。
由此可见,老瓢把子的能耐,绝对不可以小觑。
同时他也暗中思寸,活菩萨究竟是何用意,竟让老瓢把子这等人物,在这里等候迎接他。
如果不是等候迎接他,老瓢把子岂会纡尊降贵,来这里做个开门的人?
而且方拳说得不错,若不是早就等着他,知道他会找上门来,小厮又岂会前倨后恭?难道其中还有隐情不成!
就在白头翁和方拳,警惕并思忖的同时,老瓢把子又移动目光,重新落在白头翁身上,并再次细细的打量,似乎他也很难相信,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百骑帅,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跟小老来吧!”
最终,老瓢把子收回了把目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自己都落得如此下场,何况是身居庙堂之高,与朝廷显贵勾心斗角,身边环敌无数的百骑帅?
如果白头翁不是如今下场,他才反而应该难以置信才对。
老瓢把子提着灯笼,转身走进了千年槐树内,却迟不见白头翁动作,然后过后回身站在黑暗中,灯火衬托着他的面容,看起来如同修罗地狱,阴森森的注视着人间。
他不耐烦道:“还不跟上来?”
许是老瓢把子的提醒,又或是白头翁也想知道,活菩萨的藏身之地,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当即跟着走进千年槐树。
白头翁进去了,方拳岂能落后?
却没有想到,进入千年槐树后,外表看似平淡无奇,里面却别有洞天,脚下一条长廊石阶,歇着直通地底深处,如同张开巨口的猛兽,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老瓢把子轻车熟路,脚踏黑暗走进长廊,且随着不断深入,四周黑暗愈加深沉,他就连他手中的灯笼,都在黑暗中变得黯淡无光,仿佛风中残烛似的,随时都有熄灭可能。
“啪嗒,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