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发走的小妾也都打发走。
小妾丫鬟仆妇一类,都发一点路费让他们去自奔前程。
“算是咱们为小瑞哥他们积德。”
老太太笑了笑,神色到还和蔼,看了看窦丽蜡黄的脸色,轻声道,“你看,我们这样的人家,在朝中重臣眼中就是能随意揉圆捏扁的蝼蚁,可在依附着我们的人眼中,我们又是天。”
“瞧朝廷如今的架势,我许家的船怕是要倾,我们这些老不死走不掉的,是浮还是沉,跟着它一起,其他人还是遣散了吧,少造孽。”
老太太干净利落地把许家的下人们清空了一大半,揉了揉眉心:“还有你们几个。”
她看着眼前的几个儿媳妇,“你们也拿上和离书,带上嫁妆,都回你们娘家去。”
“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
窦丽惶恐地抓着自己的手腕,看也不肯看被硬塞在她怀里的和离书。
当初就是遇见海盗,她也没如现在这般无措。
“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得很。”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许家还是人人羡慕的对象,‘独秀山庄’好生给许家长脸,窦丽嫁到这个家有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能在曾经的小姐妹眼中瞧见羡慕和嫉妒。
可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捉摸,随时让人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落下地狱。
一看媳妇们脸色骤变,窦丽更是吓得摇摇欲坠,脸色雪白,老太太声音冷硬下来,“都别犯倔,要是许家能过了这一关,自然会接你们回去,要是过不了,你们就自己管着自己,日子总能过下去。”
方若华倚在窗口,一时到对这个老太太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世间如她这般人到暮年,遭逢大变,还能保持理智冷静的,真是少之又少。
七月十六,许家也和南安城其它几个大户人家一样,被兵丁们围堵得水泄不通时,到没有出现其他人家那种吓人四散奔逃的狼狈情况。
大老爷,二老爷,六老爷和小一辈加起来十几人。
许家的六爷是被人从月宛楼的厢房里拎来,至今睡眼朦胧,满脸倦意。
老三和老四都在行商路上。
只能发下文书,着令其尽速归案,或者请当地官府协同缉拿。
剩下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年老女眷,其他妻妾早早放归或者和离。
若是没有切实证据,证明那些女人犯罪,许家的事已经牵扯不到女眷身上。
钱风见到这等情况,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感叹了句,许家人到是心善。
一行人被押上车,浩浩汤汤穿过街道,周围看热闹的纷纷指指点点。
许大福心里七上八下,额头上冷汗涔涔,各种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尤其是一侧脸,看到妻子满脸是泪,拼命想往囚车这边扑,登时吓得手脚发软,幸好奴婢还算忠心,硬是把人拖住。
他这心里刚松了口气,就见他那六弟妹在前面下了马车,手里抱着一叠账册样的书本,莲步轻移,娇喘微微地迎着钱风等一干禁军走来。
许大福:“……”
这是要做什么?
钱风眯起眼,一挥手,十几个禁军登时长刀出鞘,厉声呵斥:“来者何人!”
许家几个男人都坐直了身子,六爷脸色也略略变了变。
方若华不疾不徐地行了个礼,轻声细语:“将军容禀,民妇方氏,并不敢阻拦将军办差。”
她顿了顿,见钱风不曾阻拦,才一本正经地道,“实乃是县衙的郭书吏等着粮食救灾,运粮船队已然到岸,必须有许家大老爷的印信,粮食才运得下来。”
粮食?
什么粮食?
朝廷要发救济粮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登时停下,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方若华,竖起耳朵倾听。
方若华轻声道:“南安城粮食短缺,灾民集聚,官府粮草一时运送不及,县令便与南安城乡绅商议,先行借款借粮救灾。”
“大老爷这数月一直在帮前任知县操办此事。”
说着,便把账册打开:“……船队于安南购买上白米三千石,中白米九千石,下白米一万两千石,花费……于苏禄、暹罗等地购买粮草供五千三百石……”
她把从各地购买的粮食数量,花费银粮等等都简简单单念了一遍。
“许家共借给县衙十七万两银,其中有五千两各房媳妇的嫁妆,有三万两外债,分别借自高家,丘家,拟定今年年底偿还。”
方若华三言两语,将他们怎么抽调银钱,怎么救灾的事情简要说了一回,轻声问道:“大老爷,这账册可有疏漏之处?”
周围许多百姓,都听得心神震动。
许大福心下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初明明是这位六弟妹说要借银子买粮食,买来储存,顺便用来养活船厂工人,可没说是借给官府……
他当时还心疼得要命,总觉得把家里能使的活钱都消耗一空用来买粮食亏得慌。
十七万两,可以说是库房现银的三分之二以上。
六弟妹真是好手段。
她要是想挖许家的家底,恐怕十分容易。
一时间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东西,但此时此刻,他却一下子精神百倍。
如果许家在灾民之事上立下大功,哪怕只是为了安抚民心,朝廷对他们家的罪也会有所宽宥。
其实说起来许家也没有沾染上什么了不得的官司,南安郡王的事,他们掺和得少,涉及到朝政的,更是一样也没有。
心思百转,许大福反应到快,连忙高声道:“并无错漏,劳请……方夫人稍等。”
说着,转头看向钱风,“恳请大统领派人将我书房中的印信取来。”
钱风:“……”
他能开口拒绝?
这么多老百姓在一边看着,神情激动,甚至有人开始不停地吞咽口水。
前几日甚至还有灾民集结闹事,冲撞县里几个大户人家的情况发生,死了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