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旭神情有些为难道:“爹爹,非得考中进士才能娶亲?”谢慎斩钉截铁道:“那是自然。”“哦,那我会尽全力的。”小家伙顿时觉得来了动力,攥起小拳头朗声道。“臭小子,有什么难处就和爹说,别闷在心里。爹永远会帮你的。”“多谢爹爹。”谢旭恭敬的冲谢慎唱了个诺,逗得谢慎忍俊不禁。“臭小子去读书吧,爹不打搅你了。”说完谢慎便走出屋去。回到自己的书房,谢慎翻开一本时文选集看了起来。这些年他的重心放在了政务上,时文自然没有怎么研究。这本倒也没什么,可明年天子要开恩科,大比会试时照理会从内阁大学士中挑一人作为主考官。李东阳、谢迁都担任过这个职位,也都做的很好,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恩科会试主考官就是谢慎了。谢慎好歹也是状元出身,在这种场合绝不能露怯。还是得先看看最近流行的行文风格有所准备才是。老实讲会试主考官这个位置着实令人艳羡,因为会试是决定能否取贡的关键场次,加之殿试不淘汰考生,几乎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准备这场大考。会试结束后,主考官便成了所有贡士或者说准进士的座师,可谓桃李满天下。未来朝廷所有要员都从这些苗子里出,等于会试主考官利用公务给自己赚了无数人脉且为子孙铺路。但正因为如此,对会试主考官是有很严格要求的。譬如其必须撰写程文,并将其公之于众勉励士子。这便很考验考官的功底了。毕竟参加会试的都是各布政司的精英,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要是考官做的程文还不如后进学生的,那可真要叫人笑掉大牙了。八股文之所以叫做时文,就是因为其行文风格和当时的审美有很大关系。譬如三杨时期,台阁体盛行,八股文追求的是词藻华丽,大气磅礴。这样的文章自然看起来华丽,但是细品之下便会觉察出不足,那就是太空洞了。朝廷取士取的是有才之士,看重的是考生的决断处事能力,并不是什么诗会雅集靠玩弄词藻取胜。故而这种台阁体很快便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实用的文章。谢慎看了几篇文章觉得都大同小异,根本关键的东西还是不敢说,不免有些无趣。他放下时文选集闭上眼睛思忖大明究竟该走怎样的一条道路。是坚持科举不变,还是加入一些其他的元素?匠作学院是个不错的尝试,但即便是谢慎也不敢一下子用其和科举分庭抗礼。不然那些读书人还不得跳出来骂娘。文人之间都相轻,何况对匠人乎。“老爷,夫人准备前去护国寺许愿了。”管家在屋外恭敬的说道。“嗯,我这便出去。”谢慎轻应了一声,整理了番仪容,阔步走了出去。芊芊又有了身孕,想着去报国寺许愿保胎,他这个做丈夫的自然应该陪伴在妻子身边。护国寺始建于东晋永和四年,原名大明寺,明正统年间改名护国资福寺,简称护国寺,因为位于红螺山,故而又名红螺寺,是京师千年古刹之一,香火一直很盛。谢慎虽然不信这些,但芊芊执意前往他也不好拒绝。夫妻二人在轿厅坐了轿子,在一众随从护卫的簇拥下径直朝护国寺去。护国寺是与潭柘寺齐名的千年古刹,香火自然鼎盛。此刻正值午后,来拜佛的香客排到了寺门外。谢慎已经提前知会了护国寺,自然被主持慧静法师迎了进去。谢慎不愿意扰民,故而并没有同意慧静法师清寺的提议,而是选择与普通百姓一起拜佛。见到小阁老这位贵客,慧静法师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大人请进。”都说出家人看破一切,实则不然。便说这两位古寺为了京师第一寺的名头争的面红耳赤,却无法给对手致命一击。后来谢慎推行田亩清丈,潭柘寺选择瞒报被狠狠制裁了一波。护国寺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慧静主持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不会再以卵击石和朝廷对着干,而是选择将寺院名下的土地如实上报。此消彼长间,护国寺领先了潭柘寺一个身位成了正德初年香火最盛的京师古刹。谢慎虽然不是有心帮护国寺,但无形中确实帮了它。慧静法师感激谢慎也就不难理解了。谢慎夫妇被迎进大雄宝殿,谢慎淡淡道:“拙荆要来拜佛求签,有劳主持了。”“谢大人客气了,贫僧能为谢夫人解签乃是大幸。”完全一副谄媚的嘴脸。谢慎觉得有些恶心,但又不好说破便轻点了点头道:“我先出去走走。”拜佛求签颇要些时间,与其在这里等着倒不如趁着机会转一转。护国寺占地极大,又在深山之中,风景自然极好。谢慎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中坐在一颗槐树下闭上眼睛放空一切。佛门是清净之地,但因为香客实在太多,在大雄宝殿等中心地区很难找到静心的机会。反倒是这等少人踏至的僻静地方能够净除杂念。正自冥想间,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谢慎睁开眼睛去看,只见一个面上蒙了黑巾的猛汉挥刀朝他冲来。谢慎大惊,一个挺身站了起来。他这些年来勤加锻炼,也练的一手外家拳法。虽然比不得什么专业刀客,但护身还是可以的。看此人的招式并不太复杂,刀刀冲着要害去。谢慎左躲右闪才将将避开,完全是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能啊。这样下去可不行!谢慎心中一沉,故意卖了个破绽,一个趔趄往后倒去。那刺客大喜,连忙挥刀朝谢慎胸口砍去。这一刀若是砍中,谢慎必死无疑!谢慎冷笑一声,狠狠一脚朝刺客右腿扫去。他此刻坐倒在地正好发力,一脚结结实实的踢在刺客右小腿,那刺客失去平衡立刻栽倒下去。............谢慎便抓住这个机会一跃而起狠狠一拳砸向刺客后脑。他知道人体最薄弱的位置是在后脑,只要受到重击,轻则昏厥重则当即毙命。要和刺客拼武力打消耗战?这不是开玩笑吗!谢慎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怎么可能和这些死士长时间搏斗。换句话说他耗得时间越长,对他的处境越不利。只有第一时间击倒这刺客前去呼救,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天知道这刺客有没有同伙,如果有的话谢慎夫妇的性命仍然时刻受到威胁。不得不说,谢慎的力气还是差了一些。这一拳砸下去刺客只是昏厥过去,不过这对谢慎来说便足够了。他飞快起身朝院外跑去。来到大雄宝殿前,香客还是那么多,磨拳擦踵穿过人海谢慎终于步入大殿。此刻芊芊已经拜完佛求过签,慧静主持正在为其解签。谢慎却大声道:“有刺客,快护送夫人出寺。”这是说给鲁种田的。他一听到刺客二字眼睛立刻瞪圆,失声道:“有刺客?”“有一个刺客在后院被我打晕你叫人先把他拿下绑了。我担心还有其他刺客潜伏在寺中,别说这些了,快护送夫人出寺。”这种时候刺客隐藏在香客之中,很难确保安全。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到空旷的地方,这样刺客即便要动手也必须现身。谢慎带了足够多的护卫,十个打一个也总能打过吧?鲁种田抱拳领命一面命人去拿那被击晕的刺客,一面调集人手护送老爷夫人出寺。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那名被老爷放倒打昏的刺客竟然消失了!这令寺内气氛十分尴尬。谢慎改了主意冲慧静主持道:“刺客现在去向不明,还请主持关闭寺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原本他想着手中攥着一名刺客可以随时审讯,撤也就撤了。可如今那刺客不见踪迹,他若是就这么撤了那线索就全断了。故而便是冒着一定的风险也必须留下来揪出那刺客。护国寺内的香客很多,要禁止香客出入自然困难重重。慧静主持有些为难的看着谢慎道:“谢大人不是看错了吧,鄙寺怎么可能有刺客呢。”谢慎闻言大怒道:“主持是什么意思。那名刺客在后院冲我挥刀砍来,若不是我踢中他小腿又从脑后一拳击昏他,现在我便已经被他砍伤了。主持觉得谢某是说着玩的吗?”慧静主持虽然心中不爽却也不能继续跟谢慎唱反调,只得服软道:“贫僧不是那个意思,便依谢大人的吧。”说完慧静主持便吩咐寺中武僧封锁了寺门禁止一切人出入。这样一来,那刺客除非上天入地,不然绝不可能逃出寺院。接下来便是瓮中捉鳖了。一个个清查虽然很慢,却行之有效。这种时候谢慎也顾不得许多了,吩咐护卫配合寺中僧人对香客进行筛查,遇到可疑之人立刻来报。也许是意识到迟早会暴露,刺客终于按捺不住选择主动出击。像谢慎预料的那样,刺客并非只有一人,而是有三人!三人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抓住护卫愣神的机会一起朝谢慎夫妇冲来。等到鲁种田反应过来指挥护卫保护谢慎安全时,已经有几名护卫被刺客砍翻在地。刀上显然淬过毒,那些被砍伤的护卫没过多久便咽了气。谢慎直是大骇,对方这真的是要他的命啊。刚刚在后院时假如他真的被砍中那是必死无疑了。好在刺客已经现身,不必再担心被人暗算。这个时候谢慎忧心的是能否留下活口。想让他死的人不少,但这个时间点上做出此事的不用想都知道是寿宁侯。但知道是一回事,手中有证据却是另一回事。假如现在谢慎拿下了刺客并获得供词,那他可以保证一举搬倒寿宁侯永除后患。但假如手中没有证据那便只是猜测,有张太后这个靠山在,寿宁侯便不会有任何危险。“他娘的,你还愣着干嘛,快上啊!”鲁种田见一名护卫想要开溜,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大声咒骂道。他最看不起那些拿了银钱却不好好办事的。这些护卫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做,却拿着老爷大把的银子。现在到了用他们的时候便惜命了,那当初为何要应下这差事。这些护卫的武力并不比刺客差,在调整心态后很快便因为人数优势占了上风。谢慎见状朗声道:“抓获刺客者赏银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护卫闻言纷纷跟打了鸡血似的,刀意中多了几分搏命的味道。刺客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只有招架的力气。看来不出意外他们被擒获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便在谢慎欣喜之时,鲁种田却大喊道:“老爷,小心!”说完便径直朝谢慎扑来。谢慎被鲁种田扑倒在地,扭过头去看只见一个和尚正持着手弩冷冷注视着他。那支弩箭本来是正对着谢慎的背心射去,被鲁种田扑倒后却是意外的射到了一名护卫的身上,那护卫立刻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抽搐几下死透了。谢慎心中直是大惊,原来那三名主动现身的刺客都是幌子,他们的目的是吸引护卫的注意。于此同时那名假扮成僧人的刺客再摸到谢慎背后,用最隐蔽的手弩加害谢慎。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绝不会有人注意到那假扮成僧人的刺客究竟是不是护国寺的,而那刺客也只需要一次机会。不得不说这些刺客的计划十分完美,差一点就将得手。要不是鲁种田及时发现,不顾个人安危的一扑,现在谢慎恐怕就要毒发身亡了。“抓住他,我要活的!”谢慎怒不可遏,怒火倾泻而出。慧静主持也是大惊,连忙命一旁的武僧一拥而上把那假扮僧人的刺客拿下。见同伴已经失手,那三名充作幌子的刺客也是没了战意,很快便被人数数倍的护卫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