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璟只身归来,却未见那头如影随形的恶蛟,在场之人都该想到,杨璟要么已经降服恶蛟,要么就已经将之斩杀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见杨璟的实力有多么的强大!人总是患得患失的,早先因为有了恶蛟的助势而士气大振,随后又忌惮恶蛟所带来的恐惧,恨不得杨璟马上将这恶蛟给处理了。如今杨璟身边没有了恶蛟,他们却又觉得遗憾和可惜,也实在是难以伺候。但他们也都知道,杨璟为了这条恶蛟,想必是付出了不少代价的,身为主帅,被这种情势所逼迫,不得不抛弃身边最为强势的助力,杨璟的蕴怒,他们也都能够感觉到。或许正是因此,贾似道也没敢再胡来,见得杨璟如此,只好暂避锋芒,打算息事宁人了。可杨璟眼下却喝住了这些人!杨璟好歹是主帅,若不遵军法军令,主帅真要砍你脑袋,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了!贾似道自然是不怕杨璟,他乃是监军,职权就是用来监察和制约杨璟的。可当杨璟此时开口,贾似道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朝杨璟道:“杨侯爷,弟兄们可都遭罪了一夜,你要调查兀自调查便罢了,这些兄弟就放回去歇息了吧。”杨璟却笑了笑,朝贾似道说:“这营房发生火灾,国舅言之凿凿,已经确认是人为纵火,自然要调查清楚,还诸位弟兄一个清白,若诸位回去了,嫌疑反而更大,国舅以为如何?”贾似道顿时语塞,彼时他也只是为了栽赃到恶蛟的头上,才下了并非意外失火的定论,如今却让杨璟拿捏到这一点,还将之称为人为纵火。这人为纵火,自然是人干的,恶蛟可不是人,他们这些匆忙忙想要离开的人,自然就成了嫌疑犯,因为张长陵等人连何时起火都不清楚,直到灭了火才过来的!事到如今,贾似道也很清楚,杨璟若不调查清楚,这件事是如何都不可能会放过他们,当即朝杨璟道:“侯爷想怎么个查法?”贾似道如此一说,杨璟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而后朝张长陵下令道:“国舅爷乃是南军总督,金枝玉叶,要紧得很,竟然有人敢纵火,妄图伤害国舅爷,本殿又岂能坐视!”“尔等对国舅都是崇敬备至的,相信你们是如何都不会陷害国舅,本殿也相信尔等的清白,为了洗脱嫌疑,只能委屈尔等了。”杨璟如此一说,贾似道也不由心头一冷,其他人脸色顿时发白,而杨璟果真朝张长陵道。“带诸位将军下去歇息,另行安置,没有查清楚案子之前,将军们就不必回营了!”杨璟如此一说,众人也不由一片哗然!这些将领可都是南征大军里头的中坚力量,一直被贾似道说掌控着,如今杨璟将他们变相收监,软禁起来,这军中事务又该如何措置!“侯爷,这么做未免有些不妥,他们都是军中将校,平日里需要处置军务,不是我不相信侯爷的能力,只是这案子调查起来,难免费时耗力,三天五日只怕是要拖延耽搁了,将这些弟兄们都拘起来,军务又该如何措置?”贾似道也慌了,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倚仗,没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他这个监军还不得让杨璟玩得团团转?虽然监军的权柄很大,但若没有军中实权校尉和参将的支持,让主帅压得死死的,他这个监军还有什么意义?杨璟自然听得出贾似道的紧张,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国舅不必担心,这些弟兄涉及到国舅受刺的案子,这可是大案,若不查清楚,只怕国舅也寝食难安,诸位弟兄若就这么走了,谁都有嫌疑,便是国舅放心,本殿却再也不放心用他们了,试问谁敢用嫌疑不清的人来领兵打仗?”杨璟说得滴水不漏,贾似道也是脸色铁青,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出应对之言,而杨璟则继续抢白道。“国舅爷放心,本殿查案的能力还是可以的,给我几天时间,相信案子就能真相大白了,当然了,若诸位将军能够多加配合,时间上自是缩短很多的,甚至于很大程度上,诸位将军是否坦诚,决定了这案子的调查时日,诸位可明白?”这些个将校早先不敢主动请缨,跟着贾似道去斩杀恶蛟,如今出了事又想溜之大吉,想想便知道是何种货色,哪里受得了杨璟如此暗示,当即纷纷表示要配合调查。连他们自己都表态了,贾似道也就不好再替他们说项求情,只能在心里暗骂这些人没脑子,让杨璟三言两语就给吓住了!“既然弟兄们都这么配合,本督也不好说些什么了,诸位兄弟安心配合查案子,军务便暂时交给老夫去担着吧。”贾似道轻叹一声,如是说道。然而杨璟却摇头道:“国舅爷今夜差点命丧火场,眼下一身狼藉,该当好生休养,军务便交给张长陵吧,他也是老将,对军务比在场各位都熟悉,为了大局着想,国舅爷应该能理解吧?”“什么?”贾似道不由惊愕,本以为杨璟拿捏这些将领,只是为了给他好看,没想到杨璟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他杨璟虽然威望很高,军士对他又敬又畏,可军士到底只是听命行事,在管理层中,杨璟也便只有张长陵这么一个死忠亲信,起码在决策上,他是无法与贾似道抗衡的。虽然看着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但杨璟在管理层里可是势单力孤的,原来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扫除这些中坚将校,为自己安插势力!“想得倒美!”贾似道心中也是愤怒到冷笑,杨璟竟然敢借着此事跟他争权,简直就是不知所谓!“老夫深受皇恩,自该为官家分忧,身为监军,自然要多担待这些军务,杨侯爷就不需多操心了。”贾似道说得很冷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姿态,可杨璟却和煦一笑,朝贾似道回答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舅爷身为总督,职权乃是督察军将,管的是人,而军中一应事务该由我这个总节制来统筹调配,管的是事,军中事务,该由我这个主帅来承担吧?除非国舅爷认为杨某这个主帅不称职,向官家上了折子,官家扯掉我这个主帅,否则这件事还是本殿说了算数的吧?”“你...你很好!”贾似道听得杨璟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敢强词夺理,这是大宋军事制度的压制,若换了其他主帅,他完全可以一手遮天,可杨璟跟他不对付,墨守成规,用这些规矩来争辩,却又合情合理!若是其他人担任主帅,谁人不知这些规矩都是死的,官家让贾似道来监军,事实上就是让贾似道来主持大局,这种不成文的官场规矩,谁敢不遵守?可惜他碰上了杨璟,别人或许认为贾似道如日中天,都想着巴结,可杨璟却知道他贾似道迟早会变成奸佞,还是早早把他摁下去的好!贾似道为之气结,只能拂袖而去,杨璟让人将这些将校都给收监了,便让张长陵挑选信得过的人来分摊军务,安抚诸军将士。除了这些贾似道亲信将校之外,军中还有不少保持中立的将领,不管他们是一心想要打仗,还是蒙混了事,他们都不想掺和进来。杨璟对此自然是无所谓的,可贾似道却容不得他们对自己不敬,所以平日里对这些中立将校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无论是后勤补给还是武备兵丁,这些将校都没拿过什么好处,对贾似道早已怀恨在心。如今杨璟将这些将校都拘了起来,空出不少肥缺,中立派也开始倒向杨璟,张长陵当了副帅之后,心理定位一直没有转变过来,今夜终于重新找回了当年的王霸之气,眼下也就毫不客气了。他那些老兄弟都是信得过的,而且都是当年端平入洛的主力,个个都是主战的得力干将,张长陵一直苦于无法给他们好处,眼下便将那些个实权肥缺都交给了老弟兄们!当然了,这是在战时的临时安置,大宋的军制对将领制约很大,谁在什么位置,该干什么事,都有着死规定,即便杨璟将那些将校拘起来,也不可能大范围更改兵部和枢密院的任命,只是权宜之计,暂时署理罢了。可即便是暂时署理,也足以让杨璟和张长陵收买人心了,因为眼下才开始行军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距离打仗还有不少时日,而这种战争也不可能三天两日就打完,这么长的时间里,谁敢说署理的不会变成正主?人员的安插自然有张长陵和李彧等人去操心,杨璟送走这些人之后,终于可以安心下来查案子了。这两起案子虽然看着关联很大,而且贾似道乃是幕后指使的嫌疑也很大,但杨璟却认为,这是两起独立的案子,或者说起码要独立调查。因为无论从作案方式,还是作案手法,都截然不同,便是张长陵等人早先考虑的作案动机,也经不起推敲。若贾似道是为了坐实隔离营案,将罪责推到恶蛟的头上,牺牲十几个军士的性命,借此来压制和排挤杨璟,那么也太过拙劣了。贾似道如此精明老辣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表现得如此肆无忌惮,虽然他被权势熏昏了头脑,有些自我膨胀,可谓一家独大,但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他明知道杨璟的破案能力连官家都非常的肯定,甚至早先专门设立了折狱郎这个官衔,放眼整个朝廷,便只有杨璟拥有这样的殊荣,试问贾似道又怎么可能设下如此粗陋的布局?可如果不是贾似道,他为何又要刻意掩盖?他到底想要掩盖些什么?整个救火过程之中,贾似道这边就没传出过什么动静,一直在封锁消息,军士严阵以待,水桶甚至于水龙都备好了,如何看都是贾似道在故意放火啊!杨璟扫视着营区,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