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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一件小案(1 / 1)

原来,鹿鸣宴的虽说是顺天府尹尽地主之谊,说穿了不过是出钱的人,主持人则是顾言。这场宴会说是庆贺,却有浓重的政治和化的意义,表示说你们这两百来人是我省的精英,未来的士绅统治阶级,化界的新秀,算是官方的一种集体认证。顾言的心思周楠再明白不过,是不想收周楠做他的学生。反正拜师礼只有两日工夫,拖一拖拖过去了。试想,在鹿鸣宴的时候,在场的举子人人都是顾大宗师的学生,而他周楠却特立独行,不觉得怪吗?官场,官系统人人都是有师承的。你周楠没人要,是个异类。而且,周楠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顾言。他肯定会派人散布谣言,说他周楠因为王世贞的缘故,又仗着是天子近臣,故意拖延不肯拜师。三人成虎,试想,将来进士科的时候,考官还肯录取周楠这个妄自尊大,连座师都不认的狂生?在任何一个时代,异类都是会受到排挤的,跟何况这事已经触及到天地君亲师的纲常伦理。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周大人名声一坏,前程也有限得紧。你向世人解释吧,偏偏这事也解释不清,搞不好还会越描越黑。无论如何应对,周楠这个亏吃定了。“明日还有一天时间,得让顾言收我入门。可是,以恩师和他的关系,顾老头肯吗?”想到这里,周楠感觉自己头顶像是笼罩着一片阴霾。他心情恶劣,也没精神去问史江叫人来请自己回衙所为何事,难道这事还能大过本老爷拜师?“恭喜司正高举人,有此功名在手,你这个官当得是名正言顺了。预祝大人明年春闱高登一甲,鱼跃龙门。”因为自己父亲和周楠的关系特殊,史江在周楠面前还是那副笑嘻嘻不正经模样。看他一脸的轻松,周楠觉得司里的事情应该不大。道:“江,你这么急叫人寻我所为何事?本官这几日实在太忙,锁厅考试,难得有个假期,你等我好好休养一阵子不好吗?”听周楠问,史江脸色一整道:“这事还真不小,若不管,被御史知道了,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事情是这样,吕祖殿的号房执事贪墨,数额巨大。”“贪墨?”周楠一愣:“道观还有贪污的说法,香客们给的香油钱都是道士们自己的,他们要使,谁管得着。算下面的执事黑了钱,能有多少?观主自己处置了,还用闹到衙门里来?”这种事,抓住那执事打一顿,退了钱,赶出去是。吕祖殿是京城较大的道观,周楠先后两次布施都去过那里,和道长、监院也熟。一座道观,道长是当家人,相当于董事张。监院则是他的副手,相当于总经理。在这二人之下,还有八大执事,相当于吕祖殿公司的层干部。这个犯事的号房执事主要是负责安排游方道人在观里挂单吃住。“是啊,当时吕祖殿报案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回的。”史江苦笑:“可这人贪污的钱数额实在太大,而且坚不退赃,事情大了。”周楠:“多少钱?”史江:“大约一万两银子。”周楠大吃一惊,早知道道爷们富,想不到却富成这样,一万两是什么概念,抵得几千户口普通人家一年的积蓄了。这案好大,得管。事毕,吕祖殿好歹也得给咱们考虑些办案经费,今年下半年道录司的行政开支有着落了。和地方政府一样,明朝央可不负责司里的开销,衙门里一应开支都得周楠自己掏腰包,央只给个政策,让他自找自吃。“道观里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银子……不对,这么多钱,他一个人如何拿得走,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周楠又问。史江:“司正你忘记了,陛下每次打醮都会布施京城各大道观看。多的几百,少的几十,虽然不多。可一年那么多节日,陛下又在位几十年,能少吗?还有,据我所知道,吕祖殿的闲银都放到徐相家的商号吃息。这个执事只需拿了相关契约过去,手续齐全,能神不知鬼不觉把银子提走。”他又低声道:“司正是徐府的乘龙快婿,这次那执事从徐相那里提走了一万两现银,我总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风起于清萍之末,怕怕有心人要借此做章,这才叫人把大人请回来。”若说起如今大明朝官场的第一富豪,或许有人会是数严嵩。毕竟,老严贪墨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其实,真正第一富豪是徐阶。徐家是松江府第一豪门,他家在当地有良田二十四万亩,并几乎垄断了松江布的生意。徐阶的生意遍天下,各大城市都有他家的商号,连北京也不例外。徐氏商业帝国虽大,可谁会嫌自己手头的现金多呢?碰到周转不灵的时候,徐氏商号会民间借贷,给的利息虽然不高利贷。可胜在保险,也不怕他卷款跑了。因此,大户人家有余钱想吃利息都会将一笔银子存在徐氏商号。徐氏商号已处具清朝钱庄的意思,只不过在真实的历史,徐阶在政治斗争失败,灰溜溜回海老家养老,各地商号也关张大吉。周楠点点头:“江,官场的事确实要小心些,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史江:“现在最重要的事尽快将银子追回来,还给吕祖殿。”周楠:“说得是,得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徐相商号那边你问过案了吗,还有人犯审问了吗,现在关押在何处?”史江:“徐相商号那边我去问过了,他们说那个执事取银子的那天带了好多人过来,现银足足装了一车,他们是人凭证不认人的。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至于那个贪了钱的执事,现在关在吕祖殿里,又他们自己人看管。这人倒是嘴硬,无论如何审,死活也不开口。只道自己是冤枉的,要见周司正,请青天大老爷替他做主。”说到青天大老爷四字,史江面露出好笑的神色,周大人是青天吗?周楠:“为什么不将人犯带到道录司来?”史江:“那执事可是有度牒的,而且,还有正八品的官身,不能打。可不用刑,撬不开他的口。我等也是没办法了,这才请司正回来。”周楠立即明白史师爷话的意思,嘉靖皇帝笃信道教,一高兴了封道士的官儿。像龙虎山张天师,甚至直接封为正一品,七品一下的道人更是不计其数。连隔壁广福宫的六根道长,也有个正七品官身。既然是官,那不能打了。不能打,还怎么问案?周楠哈哈一笑:“一点小事也能将你难住,咱们去吕祖殿,且看本官的手段。”作为一个现代人,没吃过羊肉还看到过羊跑。在法制社会,司法人员是不能对疑犯用刑的。因此,他们总结出一整套刑侦经验,随意借鉴一个过来,管叫那什么贪污犯开口。在周楠看来,这是一件小案子,除了数额巨大,真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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