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于慎斋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我的儿子出了什么事，路铮，我跟你没完！”“这不没有出事嘛，我的儿子不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回了吗？”路铮拐杖连连杵着地，有些无奈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是你们惹出来的事，你们就是全部陪葬都活该！你们欠白家的！”“我们一直在还。”顾枭寒出声道，“于叔叔，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还债。只是我们也很清楚，我们还不清了。”“我没说你，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做得很好了，比他们老东西强！”于慎斋无意责怪顾枭寒，他是无辜的。“不，跟我有关系，我现在顾氏的掌事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不会逃避。”顾枭寒说，“于叔叔，很抱歉险些让于昭良，让你于家陷入危险，以后这种事情，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你别这样啊，我都没怪你的。你是昭良的好朋友，好兄弟嘛，我知道不会害他的，也知道这次如果不是你，不知道要闹得多大，好在有你啊。你这么年轻，是吧，后生仔嘛，有些疏忽是可以理解的，你没错的啦，不要一直道歉了，搞得好像我倚老卖老欺负你一样，我听着心里不好受的。”于慎斋连忙说好话，不想给顾枭寒太多压力，视频里的他脸色很不好意思，有些老脸挂不住的感觉。因为那些事，真的不怪顾枭寒。他当时才多大，知道什么呀？“多谢于叔叔的宽容和谅解。”顾枭寒低头道谢，“好在事情已经平息了，至少结果是好的，有惊无险。”“好啦好啦，你也辛苦了，这一晚上搞得，丢他老母我一把年纪了还跟着折腾，我先挂了，你们自己商量吧。”于慎斋断开视频，暗掉的屏幕里映出顾枭寒苍白的脸。“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瞒着你了吧？”路铮叹息一声。“知道了。”“别怨你父亲，也别怨我们。”路铮说，“本来这些事，在十六年前就应该彻底了结，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进地底，不该被翻出来。”“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去翻了。”顾枭寒咬了咬牙关，他险些，犯下大错。“如果不是因为收到风声，知道有些人要丧尽天良，我们也不会把这些告诉你。我是万万没想到，红木资本，是冲着……唉。”路铮疲惫地说道。余颂仁一直看着顾枭寒，他从来不怀疑这个孩子的能力，也不怀疑他的责任心和忠诚，他只是担心，就像于慎斋说的，他还太年轻。“老路，你心脏不好，闹了一晚上了，赶紧睡一会儿吧，醒来了去看看你孙子，好好管管他，别再惹事生非了，一点家教也没有！”余颂仁痛心疾首道。“行了，你也别说我了，你那孙子好到哪里去了，天天在天上飞，跟那空姐儿眉来眼去的，搭理过这些事儿吗？帮你分过忧吗？你这是把别人家的孩子当自个儿的使唤，要没有枭寒我看你能不能坐得这么稳，还好意思说我。”“冥顽不灵的老东西！”余颂仁让他叨叨得骂了一声。“狗都啃不动的犟骨头！”路铮不甘心示弱地骂回去。在维护自己孙辈的这件事上，所有的老人家都出奇一致的顽固和不遗余力。“枭寒，咱们走！”余颂仁懒得再跟路铮对骂，招呼了一声顾枭寒，就走出了路家。边走余颂仁边说：“枭寒，那个女人……”顾枭寒应道：“已经解决了。”“真的？”“余爷爷，我做事，有分寸的。”“我相信你啊，我相信你一直很有分寸，你比所有人都能拿捏好这个分寸，所以爷爷不问。枭寒，爷爷可以对很多事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你去，但是！但是你养着红木这么大一只豺狼在华国，在京市！你啊！”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一般地，用食指用力地戳了一下顾枭寒的肩窝。“我有把握可以控制得住。”“你荒唐！”老爷子骂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你的小算盘？这张网就算你真的收得住，京市也要伤筋动骨扒层皮！你说的还债你以为我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你父亲跟路铮，他们就算真的错了，真的罪该万死，也不是你能正义行刑的！你是最没有资格的！”“还有那个白安，枭寒我希望你记住，上一个养蛇的农夫，死在了蛇的手里。”“我不是说他品行不好，也不是说他不可以信任，相反我很喜欢那个孩子！但你要清楚，你所做的事情，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华国赋予你这么大的权力，不是让你为自己牟利的，你甚至需要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如果你不能随时随地保持清醒，保持警觉，你就会被软弱打倒，多少人等着你软弱？别人可以喊苦喊累，可以想休息放松，你不行！不要有抱怨，当初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我问过你的，你说你不会后悔，你记着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那是你的誓言！”“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那个女人，我就当你已经解决了，如果我再在华国看到她，那就没这么简单了。”“明白吗！”顾枭寒站得笔直，牙关咬得太用力，下颌的棱角分明地凸起：“是，将军！”“回去吧。”“将军，我有一个问题。”“什么？”“当年白家，有一个女儿，也叫白安，她被送去月牙福利院这件事，您知情吗？”余颂仁眉头一皱：“什么？”“看来我的父亲，并没有坦承地告诉您，那是什么地方。”“你到底在说什么？”“将军，我们欠下的不止是那一起车祸，还有一个女孩儿的童贞，灵魂，生命，那一年，她六岁。将军，倾泾江之水，不净我等罪孽。覆渭江之沙，难掩我等恶行。”“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白安……”“我在祈祷，他不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虔诚过。如果他是，我想象不出，除了死，我还能怎样赎罪。”顾枭寒眼眶泛红，“希望上天怜悯。”“枭寒！”余颂仁一把拉住顾枭寒，急切地问道，“你，你有证据吗？”顾枭寒通红着眼眶看着余颂仁：“我在等我的福音书，或者，绞刑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