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进入仓松部落之后,云琅抱着双手恭敬地等待。这么些年的官宦生涯下来,不为外界的变化所动的养气功夫早练成了。当**着身体套着一件破烂大嫁衣的怀化公主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没有半分意外。年轻美貌的公主或许还能享受一点阏氏的福利,像怀化公主这样的老迈公主,与普通匈奴老妇活的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当年霍去病在武威大破匈奴,大涨汉家威风,像怀化公主这样失去存在价值的老妪,早被那些实际的匈奴人丢弃在了荒野。汉家儿郎掌控了河西,匈奴人发现那些原本一钱不值的汉家女子似乎可以保护他们,于是,那些原本过着凄惨生活的汉家女子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面对落魄的怀化公主而不意外的原因在于,云琅在来的时候,已经把希望降到了一个非常低的水平——只要活着好。圣旨在隋越手里,宣读旨意的也是他,刘萍都已经走到跟前了,隋越这个杂种还是没有动静,似乎想要确认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刘萍。云琅没有辨别的意思,此时此刻,哪怕这个老妪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汉女子,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认了。想必皇帝也该是这个心思……迎接远嫁的公主回国,本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是用来安抚天下百姓的。不论此人是不是刘萍,皇帝付出的也不过是一些赏赐而已,至于获得的——是无价的珍宝——民心。在云琅跟曹襄两人同时准备抬脚把隋越踹出去的时候,隋越这个混蛋居然惨叫一声,自己窜了出去,扑倒在刘萍的脚下,抱着裸露在嫁衣外边的那双黑黝黝的腿嚎哭道:“奴婢来迟了啊——让贵人受苦……奴婢罪该万死啊……”刘萍拨弄着隋越帽子的三条金边喃喃自语道:“居然真的是未央宫的大长秋……我记得送我离开长安的人,也是大长秋,名字叫崔安……他说过,要我忍耐几年,会把我接回去,没想到这一等,是五十年……”云琅,曹襄对视一眼,齐齐的挥动宽大的袍袖,以迎接大长公主的礼节跪地禀奏道:“臣永安侯云琅,臣,平阳侯曹襄,恭迎怀化公主大驾。”怀化公主刘萍微微侧身,从两位君侯的服饰,她看的出来,这两位的身份要她昔日的身份还要尊贵些,更不要说他们官帽的青玉珠子,早证明了他们是军功武侯的身份。“平阳侯曹参的子孙?”刘萍此时的脑筋似乎非常的清明。曹襄连忙拱手道:“正是,家母乃是大长公主刘颖。”刘萍瞅着他们身后的各色仪仗潸然泪下:“我只记得刘嫖,不记得有刘颖。”云琅见曹襄一脸的沉痛之色,拱手道:“公主离开长安之日,我母大长公主还未诞育。”刘萍笑道:“本宫也未曾听说有云氏封侯者,你是新晋的关内侯?”云琅笑道:“正是,来人,给怀化公主沐浴更衣,然后再宣读旨意。”趴在地拗哭不停的隋越一下子从地窜起来,连声催促军卒们搭建好帐篷,准备香汤沐浴。自从云琅等人出现之后,另外一个老妪华蓥变得极为拘谨,毕竟,她不过是一介宫女。“华蓥,你来伺候我。”怀化公主轻轻地招招手,带着她最忠心的宫女随着隋越走进了帐篷。不大功夫,帐篷里传来隋越的大哭声,估计是看见了怀化公主破衣烂衫下饱受摧残的身体。苏稚叹息一声,带着六个羌人看护妇也走进了帐篷。司马迁一言不发,东方朔沉默不语,完全看不到刚来时的轻松模样。幻想跟现实的巨大差异,让他们两个起不了半点调节气氛的心思,即便是有,恐怕话还没有出口,会先哭出来。赵培用最阴郁的目光看向这片匈奴人的营地,皇家的尊严遭到了史无前例的伤害,身为皇帝家奴,他觉得很有必要将这里所有的活物全部清理干净。霍光走到云琅身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举动,这让赵培眼精光大冒,也来到云琅身边道:“此事交付末将去做。”曹襄哼了一声道:“看怀化公主的意思吧,如果公主想要灭口,我们执行是了,若是公主不愿意,把他们全部送去长安,由怀化公主安置。”司马迁叹息一声道:“这让某家如何下笔呢?如实写……大汉朝颜面尽失,如果不写……某家胸总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曹襄嘿嘿笑道:“写啊,为什么不写,即便是现在,还有人希望将我大汉女子远嫁呢,你不写出来,怎么能彰显他们的无耻嘴脸呢?写!你要是没胆子,我亲自执笔!”在几人讨论该如何下笔写这段史书的时候,苏稚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对云琅道:“她们很饿!”云琅拍拍手,有看护妇提着七八个食盒走进了帐篷。“怀化公主身体如何?能否经得起长途颠簸?”苏稚流泪道:“利器之伤六处,四为刀砍,两为斧斫,其余伤患数不胜数。”云琅的神色一黯,对苏稚道:“问问怀化公主是否要带着人回京,如果不带,我们会另做安排。”隋越卖力的帮助怀化公主擦背,澡盆里面的水已经变成了黑汤,另一边,华蓥也泡在澡盆里心安理得的接受看护妇的服侍。怀化公主刚刚喝完一碗甜甜的银耳莲子羹,目光却一直都落在那一碗雪白的白米饭。隋越用一张毯子裹住怀化公主瘦弱的身体,将她从澡盆里抱出来,放在厚厚的羊毛毯子,等待那些看护妇们换水。怀化公主急急的指着那碗白米饭道:“拿过来,我看见面似乎盖了糖霜。”隋越笑眯眯的道:“您的肠胃枯竭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先要喝粥,然后才能吃干的。您以前以牛羊肉为食物,现在陡然间换了我大汉的吃食,会不适应的,您要是因为吃坏了肚子导致回不了长安,那该多遗憾啊。慢慢来,永安侯不但功勋卓著,也是我大汉第一庖厨,您想吃什么他都会满足您的。”刚刚被热水浸泡过,怀化公主的脸浮现出了一丝血色,抓着隋越的手低声道:“吃一口!”隋越笑着摇摇头,还是用瓷勺子挖了一勺子,刚送到怀化公主的嘴边,被她凶狠的咬了去。隋越相信,如果她还有牙齿的话,一定会把勺子咬断的。再次将怀化公主放进换好的热水里面,交给看护妇照料,离开了帐篷。“身份辨认结果如何?”云琅看看头的太阳,低声问道。隋越点点头道:“确实无疑。”“公主可否流露出对这些匈奴人的留恋之意?”“公主并无所出!”“那是说,我们只需要带走公主与她的侍女是吗?”隋越点头道:“这样可以防止匈奴奸细进入长安。”赵培兴奋的道:“这里交给末将好,末将保证不管有没有奸细,将来都不会有问题。”隋越摇头道:“公主不想让我们杀光这里的人,她说,这些妇孺迟早会被别的族群吞并,杀之无益。”云琅笑道:“公主还有什么说道?”“公主还说,西北地太大,匈奴人杀不完,如果能逼迫匈奴人离开北地是最好的结果了。一个已经习惯统治别人的种族,不能存在于这片土地,大汉如果想要永远的安宁,必须成为这片土地最强大的存在,延续匈奴人一般的统治,才能长治久安。”云琅无声的笑了一下道:“公主离开原太久了,他对如今的大汉国国力,一无所知。赵培,饶恕匈奴人是他们昆仑神要干的活计,以这些匈奴妇孺为诱饵,铲除匈奴人才是我们要干的事情!“赵培大喜过望,拱手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