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了杜锦宁,汪时彬并没有凑上去。他胜券在握,没必要做那种让潘义庭抓住把柄的举动。从那条通道上绕了一圈,他便回到了主考官的位置坐了下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跟着潘义庭,潘义庭去巡考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潘义庭坐在那里的时候他也坐着,让潘义庭挑不出任何毛病。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杜锦宁早已做好试卷了,但她仍然坐在考舍里没有动弹。一直到云板敲响,有考生起身交卷了,她才慢悠悠收拾好东西,仍然混在中间位置上交卷。她不知道齐伯昆跟汪时彬形容过她的长相,并且被汪时彬认出来了。她只根据自己的判断,觉得自己第一场考试时取得头名,已在两位主考官面前挂了号,容易被人掂记上,自然要选择在最安全的时间段交卷,免得让人做了手脚。反正小心些准没错。汪时彬一直注意着齐慕远和杜锦宁,他发现两个孩子即便早做完了试卷,也没有抢先交卷,而是等差不多有一半的人交卷、交卷最频率的时候交,心里对两人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有才华,还不骄不躁,沉得住气,做事有头脑,知道如何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可见两个孩子能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齐慕远能有这样的表现,汪时彬还能理解。毕竟齐慕远身后站着齐伯昆。齐伯昆就是一个十分有手段又有头脑的人,齐慕远跟在他身边长大,能有这样的表现再正常不过了。让汪时彬吃惊的是杜锦宁。一个平民出身的孩子,没有像齐伯昆那样的人悉心教导,还能有这样的表现,这只能说明这孩子心智异禀、资质出众。只要不出意外,这孩子以后在官场上必然能走得很远。能成为这样一个人的座师,与他结下一段良缘,汪时彬觉得这或许是这次来桂省做主考官的最大收获。杜锦宁走出考场,跟许成源他们碰了碰头,说了几句话就跟齐慕远一道乘车回了家。两家基本算是门对门,两人去哪里时常是同进同出的。这一次开考时齐慕远干脆就吩咐齐家下人别来接他了,他跟杜锦宁一起回去,杜锦宁也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对,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做了。装男人装久了,连她自己都忘记男女有别了。尤其是跟齐慕远在一起的时候,她更是一点防范心都没有,在齐慕远面前打哈欠伸懒腰,内急了跑厕所,那都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当然,她警惕心还是有的。之所以不防范,是因为目前她平胸,无论做什么动作都跟男孩子无异,而且,她从不用杜方苓和杜方蕙她们做的香脂之类的东西。以后发育了,她肯定会很注意的,免得被齐慕远看出端倪来。要知道齐慕远或许是对刑案特别感兴趣的缘故,平时观察力也是惊人的。她要想不暴露,还是小心为妙。来接杜锦宁的仍然是姚书棋和汪福来、青木三人。汪福来和青木坐前面车辕,姚书棋因为有话要跟杜锦宁禀报,所以跟着上了马车。“那场火灾,怎么样了?”杜锦宁问道。姚书棋满脸兴奋,张嘴想要夸赞自家少爷妙计,但看了齐慕远一眼,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改变了一个说法:“杨大人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现在证据确凿,只等祁思煜考完试出来了。要不是不愿意太过得罪祁元道的那些学生,要给祁家一个面子,刚才祁思煜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就有衙役去擒拿他了。等咱们回到家,他可能就已被衙门的人请去了。”杜锦宁挑了一下眉:“没人去杨大人面前求情?”姚书棋摇摇头,笑道:“这件事是祁思煜瞒着祁元道做的,他做完后不知道结果就进了考场。祁家没人知道咱家的火灾是祁思煜做的,所以没人给他在后面收拾残局,更没人防范阻拦杨大人,杨大人查案取证十分顺利。恐怕要等着祁思煜进了大牢,祁家和祁家的那些亲戚才会反应过来。不过证据确凿,他们现在反应也来不及了。就算他们四处奔走、手眼通天,给祁思煜减轻罪责,但此时祁思煜是戴罪之身,第三场考试他是无论如何也考不上了。”说到这个,他就十二分的佩服他家少爷,当机立断,选择最恰当的时机一棍子把祁思煜打死。否则放在平时,就算有杨云涛撑腰,又证据确凿,也没办法利索地将祁思煜立刻法办。等他考完乡试拿到举人身份后再来定案,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他有了这个身份,再加上祁元道那些徒子徒孙们相助,祁思煜受到的责罚只轻不重。如此的话,他们杜家非得憋屈的要死。齐慕远问姚书棋:“观棋是否在衙门里盯着?”这是他入考场前特意吩咐的。齐家的管家不在,观棋是他的小厮,也算是代表他和齐家。有观棋在那里盯着,杨云涛就不敢两面讨好和稀泥。“是。”姚书棋道,“观棋让我特意跟少爷您说一声,他在衙门里找人喝茶呢,有什么事会叫人回来报信的。”齐慕远点了点头,转头对杜锦宁道:“你回家洗个澡就过来,到我家吃饭吧,咱们一起等结果。有什么事也不用让人两头跑。”“好。”杜锦宁一口应下。她又问姚书棋:“太太她们呢?”“案子查清了,又想着您要回家,太太一早上就从三姑爷家回来了,正跟三姑奶奶、四姑娘让人做菜等着您回家呢。”杜方苓出了嫁,姚书棋就改了称呼,由“三姑娘”改成了“三姑奶奶”。说话间,马车已在齐家门口停了下来。齐慕远先下车,马车又继续前行,绕到了后门。进了府里,陈氏和杜方蕙、杜方苓果然在家里等着杜锦宁。杜锦宁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就去看自家院子。祁思煜既打了不让杜锦宁进考场的主意,要烧的自然是杜锦宁所住的院子。而她的院子,此时一片焦黑,满院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