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崔家嫡出郎君!几位娘子都不由地吃了一惊,互相望了一眼,震惊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期盼雀跃之色。那可是博陵崔家,是关陇士族之首,天下士族的翘楚,是寻常庶民连想也不敢想的百年望族,便是寻常权贵也难以与他们结交往来。当年高祖皇帝若非得尽关陇四大世家支持,要想扫尽前朝余孽开国立朝也非易事,便是当今圣人与天后娘娘对这些士族中人也是百般尊崇,礼让三分。只是赵国公一事之后,士族中人便不愿再与皇室贵族多加走动来往,更是不肯再入朝为官出仕,就更是难见到这些士族子弟了。谁也没想到,这一次曲江宴上,博陵崔家嫡出郎君会来,实在是叫人惊讶。王夫人还在絮絮地说着:“不但是崔家郎君会来,还有陈留王……”“陈留王!”这下子连郭二夫人都变了变脸,绝没想到这位也会来,先前可是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看来这场曲江宴还真是不简单。她顾不得多想,唤了郭玉秀与郭玉兰姐妹二人快步跟上,急急忙忙朝着芙蓉苑里去了。罗氏也是心里七上八下,低声问王夫人:“怎么那位也来了,天后娘娘召她们紫云楼觐见不是为了替贤王与显王殿下……”她话音渐渐低了下去,眉头微微皱起。王夫人脸上也有些不安,却还是强笑了笑:“自然是替贤王与显王殿下挑选亲事,只是过些时日便是圣人降诞日,陈留王也是赶回长安献寿礼罢了。”罗氏定了定神,轻声道:“难怪崔家郎君也会来,只是这么个时候……实在是叫人担心。”王夫人倒还算镇定,一笑道:“慌什么,天后娘娘在呢,哪里能出什么乱子。”她们说着话,带着自家几位娘子不急不忙向盛放如云缤纷绚烂的杏林而去。紫云楼高耸在杏林深处,在花团锦簇之中露出碧瓦朱甍飞檐翘角。楼前已经三三两两有许多贵府夫人与娘子们在候着了,郭二夫人这会子正带着郭家姐妹与中书侍郎府邓夫人说着话,看起来脸色不虞,想来也是因为方才听到的消息。顾明玉虽然性子直白不知转弯,却也看出来了这其中气氛有些怪异,不禁奇怪地拉了拉顾明月的衣袖,轻声问道:“陈留王是什么人?为何不曾听说有这位殿下?”当今圣人子嗣单薄,宫中的皇子殿下也不过三位,除了太子殿下,便是与太子一母同胞的贤王、显王殿下,太子殿下已经与许国公府冯大娘子定了婚事,这一回的曲江宴就是为了替贤王和显王殿下挑选婚事,可是从未听说过陈留王。顾明月咬了咬唇,原本娇美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却是低声道:“休要多问,一会安安分分坐着就是了。”只有顾明珠神色自若,漫不经心地走开几步去,站在一树盛放如云的杏树下,负手抬头望着那开得正好的杏花。也难怪顾明月与顾明玉不知道陈留王是谁,顾明珠当初也是不知道的。只因为他是宫中和贵府里从不提起的人,是不宣于口的禁忌,如同隐形人一般存在在世间,在皇族之中。说来陈留王的身份何其贵重,他是先皇后陈氏与当今圣人的嫡长子,更是当年玉牒宝册钦封的太子殿下,却因为陈皇后身献巫蛊之术被废,太子之位也便岌岌可危,好在虽然还算年幼的他尚有自知之明,上奏请求圣人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自请去封地陈留,自此便留在陈留多年不曾回过长安。这是十余年来他第一次重回长安。巳时一刻,紫云楼的门大开来,青衣宫婢们鱼贯而出,整齐立在两侧屈膝拜下,恭迎着贵府夫人娘子们。罗氏眼色严厉地扫了一眼顾明玉,以示警告,这才脸上堆着笑带着顾明珠顾明月与顾明玉姐妹三人,与王夫人母女一起款款进了楼去。各府的席位都是照着品级排开,罗氏到了入席才发现顾明珠的席位却是远远在她之上,与她和顾明月顾明玉姐妹隔了有些距离。她轻轻叹了口气,笑着与顾明珠道:“你去席上坐下吧,若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来与我说就是了。”满是慈爱地望着顾明珠。顾明珠微微露了笑,向她道了谢,带着阿碧向着自己的席位去了。郭玉秀与郭玉兰也入了席位,她们的席位却是就在顾明珠的身旁。“顾大娘子今日怎么做这身打扮?竟然与这些宫婢一般模样。”郭玉兰看着顾明珠那身朴素的打扮,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她与郭玉秀一般,素来瞧不上顾明珠,一想到要与她坐在一处,只觉得带累了自己。郭玉秀也掩口笑了起来:“阿兰你不说,我竟然还不曾看出来,果然是这样,顾大娘子的打扮还真是别出心裁。”姐妹二人笑得畅快,满心得意看着顾明珠,很是满意她今日这样容貌不显的样子。顾明珠却是淡淡一笑,唤了宫婢替自己取了凭几来靠着,这才抬眼望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郭家姐妹,开口道:“听说卢家娇娘已经不成了?”她的一句话,如同三伏天的一盆冰水,将郭家姐妹的笑容生生冻在了脸上,郭玉秀更是嘴角微微抽搐,眼里不由自主透出恐惧慌张之意来,好半天才强自镇定下来,道:“你胡说什么,娇娘在府里养着呢,医官说伤得重了,要养些时日才能好。”至少郭二夫人是这么告诉她的。顾明珠一笑,不紧不慢地道:“伤成那般模样也能养好?”她指了指不远处两张空着的席位,“若是那般,为何卢夫人与卢四娘子连这曲江宴也不肯来了?”郭玉秀手哆嗦起来了,她低下头去,心里乱成一片,卢娇娘真的不成了么?她当初要除掉的是顾明珠,可不是卢娇娘呀!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