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终究是被救了回来,只是左腿折了,医官说要在大明宫养上好些时候才能回宫去。圣人与天后没有法子,只能先带着百官与命妇回了太极宫去,留下东宫伺候的人在这边,只是陈留王也被带走了,被紧闭在陈留王府里,等查清惊马的真相才能处置。安平公主的马车上,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安平公主满是担忧地拉着顾明珠,她方才看见了太子昏厥着被人抬了下去,还有母后那副担忧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满是害怕,作为圣人与天后的掌上明珠,她从没有像这样害怕过,好像原本她眼里稳稳当当的世界开始不可捉摸起来了。周楚楚却是拧着手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顾明珠,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恨意,她回想起在射场中看见的崔临与顾明珠,明明是美好到融洽的情景,她却觉得格外厌恶,那样好的郎君不应该与顾明珠有关系,该是她,只有她才配得上!顾明珠倒是淡淡地倚在马车边,看着摇摇晃晃地马车帘子外热闹的长安市井,虽然在大明宫中一切看似平息了下来,天后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把这件事交给了刑部与大理寺来彻查,好像帝后之间也缓和了下来,可是只有再有任何小小的波浪,都可能掀起那一场滔天巨浪。她现在要做的是,要做好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变故。她看着一旁红了眼眶忧心忡忡地安平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公主的手:“殿下宽心,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必然不会有事的。”记忆里太子被废也很是突然,那时候她已经嫁入贤王府,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入宫请安,那一天正是十五,她如往常一样入宫,陪着天后说话,伺候在左右,那一日穆王妃还入宫来,给天后请安。在甘露殿说着话的时候,太子妃丁氏一脸泪水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顾不得宫婢的阻拦,就拜倒在了天后跟前,哭着求她去太极殿救一救太子,说圣人要废了太子。她与穆王妃都愣住了,惊慌地站起身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天后的脸阴沉地可怕,带着宫婢就赶去了太极殿,她们也忙不迭匆匆告退出宫去了。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只是一日之内废太子的诏谕就天下皆知,天后终究没能阻止太子被废,朝中局势大乱,太子一党更是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再等到宫中送来的消息时,便是天后病倒在甘露殿,召她入宫侍疾,而她赶到甘露殿时,孙氏哭着扑在天后的榻前,求着天后再救一救太子,天后无奈地闭了眼,那天夜里太子妃吞金自尽,太子被送去庐州,不久死在了庐州。这一切顾明珠记忆犹新,只是都不该发生在这时候,应该再晚些,现在居然起了变故,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了出宫时候的热热闹闹沸沸扬扬,回去的宫车车队冷清了几分,一直到了甘露殿门前才停了下来,诸位妃嫔贵人和王妃夫人们都下了马车,等着天后的吩咐。天后神色落寞,脸上的脂粉新补过,却依旧难掩疲倦,声音微微嘶哑:“都回宫去吧,明日再召你们来殿中说话。”德妃带着一众妃嫔、命妇屈膝拜下,正要退下之时,尚宫局周尚宫带着女官匆匆赶了过来,屈膝拜倒在天后跟前,说了几句话,神色中满是焦急。天后的脸色顿时更是难看,阴沉地如同天上已经彤云密布的天色,她沉沉望着玉阶下的人,目光中满是杀气,扫了一眼诸位妃嫔与王妃们,才开口:“德妃留下,随我去承香殿。”她转身之时又看见了安平公主身边顾明珠,眉尖微蹙:“明珠也跟着一起来吧,随我一道过去。”玉阶下所有人都望向顾明珠,有吃惊的,有好奇的,更多的是嫉妒,承香殿分明是有什么事了,这是宫中之事,所以不会宣之于众,可是天后就这样带着顾明珠一起去,分明是信任与重用,能够这样跟在天后身边,是多少人想也不敢想的,这位年轻的零陵郡主只怕日后会更加得势了。顾明珠自己也吃了一惊,不明所以地望向天后,却发现她已经转身带着宫婢向着甘露殿而去,德妃也正色上了玉阶,只有徐司言微微笑着望着她,等着她一起进殿去。安平公主握了握她的手:“明珠,若是有什么事,就打发人来千秋殿与我说,我去求了阿娘。”她还是担心顾明珠会有什么事,依旧努力地想要保护她,虽然她自己已经是满心害怕,却还是没有忘记护着顾明珠。顾明珠不知为什么,心头有些酸楚,低声道:“不会有事的,殿下安心回去歇着,我随娘娘去一去就回来。”周楚楚这时候抬起头望向顾明珠,又很快低下头去,没有再如往日那样喋喋不休地劝诫安平公主,只是安静地随安平公主回了千秋殿去了。顾明珠刚一进甘露殿就听到天后怒气沉沉的声音:“……才去了大明宫不到一日的功夫,她就小产了!”她咬牙问周尚宫:“医官怎么说?”周尚宫忙躬身道:“医官说,孙宝林素来身子稳健,这一胎胎象也是好的,不该会有如此症状,不过是在殿中走动了几步,就动了胎气见了红,只怕不寻常,倒像是被人……”她说着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下去,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被人动了手脚是吗!”天后高贵端庄的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满满是怒意,“我不过离宫一日,就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这内宫之中已经到了如此猖狂的地步了吗?还是我无德无能,不能再管束六宫了?”德妃一脸惊惧,忙忙拜倒在地:“臣妾万死,不敢听闻此言。”周尚书与殿中众人也都拜倒在地,口称万死。顾明珠随着众人拜下,心里却是惊疑不定,怎么会,孙宝林怎么会小产了?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