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失去了最后的羊群就象是汉人失去了房屋和土地,汉人可以流浪乞讨,牧民却连这种机会也没有,他们要么当马贼,要么就只能卖身当奴隶,要么就是饿死,没有别的选择可选。城墙上的汉人看到了牧民们的表现,也看到了那队逃走的蒙古骑兵,当然也看到了在板升地被杀死的汉民和汉商,他们这才觉,和裕升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区别对待,斩杀之时,毫无怜悯和迟疑。“赵爷爷,”一个二十不到的汉商青年向趴在城墙上呆的赵、荣大叫道:“你不是说台吉们会想办法的吗?”“你不是说和裕升不会真的下手杀人?”“我们相信你,你就是这样把我们往死路里带?”赵、荣不敢出声,他心中还有期盼,蒙古人一退再退,应该是在积聚力量准备做最后的反击,可能时机就要到了。“降者免死!”在砍瓜切菜般的杀戮之后,终于有不少骑兵向前方呼喊着,下令人们在原地跪下投降,否则杀戮将继续下去。几乎没有人犹豫,听到叫声之后所有人都是在原地停住了,没有人感觉自己可以逃的过这些杀神的追杀。不管男子妇孺,都在原地跪下,他们浑身抖,刚刚狂奔的男子拼命喘着粗气,他们看到了妇人和小孩并没有被杀,被杀的全是男子,所以他们特别的害怕,还好终于逃到可以被接纳为俘虏的时刻,而就在几分钟前,还有人不停的传来惨叫声。马蹄很快出现在人们眼前,所有人都不敢抬头,他们听到骑兵们在说笑,他们居然就是在单纯的闲聊,有人在谈着地上的蔬菜,打算一会拔一些走,也有人讨论着今天的午餐,当然有不少人谈论着战事,骑兵们都感觉这一场战事毫无挑战,在南边他们还遇到了一些可说是坚决的抵抗,到了北边距离青城很近的地方时,抵抗反而变弱下去了,这叫骑兵们感觉无趣,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还没有活动好筋骨就结束了。赵文趴在地上感觉浑身冷,他的身形很瘦弱,由于先天不足加上一直学文,他的身体不要说和吃牛羊肉吃奶酪的蒙古人比,就是比生活已经有些胡化的板升地汉人也是远远不如。赵文是赵、荣的侄孙,赵家在板升城是有名的商家,他自小就学习文字,算术,为将来进入赵家的商行经商做着准备,先天不足加后天缺乏锻炼,他的身形十分瘦弱,仅仅是两手趴在地上做着支撑的动作他已经快承受不住,他细腻白净的两手深深的插在菜地的土地之中,这地好象前一阵刚追过肥,一阵阵熏人的恶臭令得他头晕眼花,他几乎要哭出声来,然而战马喷鼻的响声和马身上的汗臭味道,还有骑兵们说话的声音,甲衣哗哗的响声,偶然觉躲藏的未投降的人后传来的杀戮声响不断的提醒着赵文,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按这些军人的吩咐去做,叫趴着就趴着,除非是昏过去。赵文心中充满着怨恨,他听叔祖父说起过枪骑兵团的凶残和暴戾,今天的事情正好证实了此前的印象,这些枪骑兵先是屠杀,然后才宣布接受投降者,在赵文看来这就是有预谋的谋杀,可惜在这里他们就代表了秩序和法度,就算心有不满和仇恨,也只能选择隐忍。而且赵文也怨恨他的叔祖父,在此之前家族里有不少人劝说赵、荣离开,和裕升那边就算打不下青城,蒙古人也是铁定攻不过去,去年和裕升守备的军堡蒙古人都攻不下来,何况今年和裕升的实力明显更强了,就算内心不愿依附和裕升,也可以在战后选择再返回板升地去年张子铭和傅青铭等人就是如此做的,赵家当然也可以这么做。这样的选择当然是最佳选择,可惜赵、荣铁了心要跟着蒙古人走,加上在张瀚那里根本没受到高看一眼的优待,老头子一怒之下干脆把整个家族都当宝押了上去。现在的结果就是赵家的子孙撅着屁股,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累到全身抖也不敢变换一下姿态。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文听到有人说道:“走了,把人全部押走。”“是,军士长。”“绑紧些啊。”那个“军士长”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上回就绑松了跑了一队的俘虏,这一次再跑了,卢四你自己充个数去干苦工吧。”“去你娘的。”那个叫卢四的极为粗鲁的骂了一句,军士长也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着策马离开。接着赵文听到有人跳下马的声响,铁甲的甲叶哗哗直响,接着就是一双黑色的军靴出现在自己眼前,赵文紧张的几乎不敢呼吸,接下来他看到眼前丢下一根绳索,绳索一头是已经打好活结的圆环,赵文听到刚刚那个叫卢四的军人吩咐道:“把自己脖子套进去。”“啊?”赵文吓了一跳,浑身一紧,几乎就要尿裤子。“赶紧的。”卢四叫道:“为了防止你们逃跑,人人都要套!”“是,是,军爷,我这就套。”一听说是防止逃走,显然就不是要杀人,和裕升去年多次处死俘虏,听说都是立起木架子用绳索把人活活吊死,这种死法虽然也不是流血而死,但在众人的围观下被活活的吊在半空窒息而死,想想都是万分痛苦,刚刚赵文以为是要吊死自己,真的是把他吓了个半死。“尔等都是汉人,不过留在这蒙古地界是你们自己选择。”卢四把套索一个个叫俘虏们自己套上,妇孺老人就不必了,男子则全部要戴上套索,他一边等着各人套上,一边大声道:“所以就把你们当蒙古人一体看待,现在你们算是和裕升的俘虏,妇孺要到商行和一些和裕升公司的店铺里做工,男子做的工要重些,做完一年之后释放,到时候随你们去哪儿都成。要是有胆敢给北虏当细作的,或是心怀不满煽动生事的,或是想逃跑的,没有别的处罚,一律处死。做工时自有工头约束你们,就不关我们枪骑兵的事,你们自己惦量清楚,不要叫我们再杀人了其实你们已经算幸运了,张大人宅心仁厚,想着你们毕竟是受了欺骗,或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只要一年期限就完事了,那些北虏,男丁要三年苦工,妇孺也是一年,比你们累多了。”卢四说到最后时语气已经颇为柔和,毕竟眼前还是一帮子汉人,和北虏那种几百年互相厮杀之下结成的世仇完全不同。赵文已经把绳索套在脖子上,这时他已经听说自己要去做苦工赎罪的话,又听了卢四最后的话语,当下在心里冷笑一声,心道:猫哭耗子,假慈悲。这话他打死也不敢真的说出口来,只能在心里默念。这时人们都站起来,看看四周的俘虏有千把人左右,留在板升地的汉人原本也不算多,还有好几千人躲在板升城里,另外可能有一些人事先有所准备,成功的躲了起来,或者是躲到青城里头去了。北虏对他们当然还是十分凶恶,可是在保命的时候可是什么也顾不得了。这时骑兵们已经重新聚拢起来,赵文看向青城方向,似乎也并未看到蒙古人出兵,只是青城那边人喊马嘶,定然是聚集起了不少人。如果他看到了估计会更加失望,习令色等人在青城聚集了最少六万丁,披甲也有好几千人,但所有的北虏都迅躲到了城里,现在城头上塞满了人,蒙古人手中拿着各色弓箭,还准备了一些石块和擂木一类的东西,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死守城池了。“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啊。”卢四当然看的很清楚,雄伟的青城四周也有好多北虏骑兵,正在绕城奔跑,三五十人或是百十人一群,看起来跑的漫山遍野都是,如果不是一支有强烈自信的军队,光是看到蒙古人的这种声势都会感觉精神紧张,更不要说与其做战了。但卢四在内的枪骑兵们却是丝毫不放在眼里,那些看起来声势庞大的北虏骑兵根本就是一群群的废物,只要枪骑兵们接到军令,一个大队出击就能把他们全部撵走,这帮家伙早就没有战斗意志了,如果他们有拼死的决心,多少还能给枪骑兵团造成损失,可现在的这副模样,几乎是毫无用处了。每个人脖子上的绳索逐渐收紧,骑兵们先押送着哭哭啼啼的妇孺离开,这种事他们近来做得十分熟练,几乎不用费太多事就能把事情做好。就算如此,也是从正午一直到接近黄昏才把所有的事办妥,青城方面的声响越来越嘈杂了,不过所有人甚至连俘虏都感觉到了,北虏真是毫无战意,只是单纯的胡喊乱叫而已。男子们被绳索套着,一个连一个的站好,他们的脖子下就是套索,虽然勒的不紧,不会叫他们不能呼吸或是无法说话,但只要动作稍大就会勒的难受,而且打的活结越是挣扎就勒的越紧,赵文在内的所有人都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老老实实的排成队伍,在少数骑兵的押角下慢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