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鸿是冬至前一天归家的,来年二月的县试是他第一次下场考试,时间紧迫,因此即使私塾给学生们休了假,他这会儿仍在房间里温书。
他是魏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八岁时在镇上的学堂念了两年书,后来被先生看好,推荐去了县里的私塾。
魏家祖祖辈辈都是守着东河村那十几亩薄田过日子的庄户人家,到了魏勇这一辈,两个儿子十来岁时倒是都给念过几年书,但也不过就是启蒙识得些字,不至于当个睁眼瞎,两个都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而第三代终于出了一个有希望科举的人,魏家自然是倾全家之力供他。不过魏家毕竟是地里刨食的,家产不丰,这年景,读书就不是寻常人家供得起的。
如今供了魏鸿五年也算是强弩之末,因此此番魏鸿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备考,考不上便只能放弃这条路另谋生计了。
吕氏这会儿跟魏仪安闲话时,言辞里也满是期盼,恨不得求了满天神佛能保佑魏鸿青云直上,一路亨通。
看来不论是古代还是后世,读书的孩子都不容易,想在这条路上出头哪一个不是焚膏继晷,夙兴夜寐。
魏仪安想,还是穷闹的,像魏鸿这么大的孩子搁后世也就是能参加中考的年纪,如今却要顶着不小的心理压力去赴考,也让人怪不落忍的。
魏仪安只能安慰了吕氏几句。
吕氏也就是跟魏仪安倾诉一番,她也不知道男人们说的科考难到底是什么程度,说一说也就罢了。
转念又想起闺女在早市摆摊的事,便压低声音问些问题,魏仪安也跟她简单讲了讲。
“养家糊口还是够的,您别担心我。”
吕氏是真替闺女高兴,拉着她的手直说“好”。
“你这丫头在家时便是个懒散的,就爱琢磨口吃的,如今靠这个挣钱也是很好。”
但吕氏心疼这丫头花钱大手大脚,念叨着这一趟回来少说也花费了两贯钱,这得卖多少糕点才能赚回来,真是个憨丫头。
魏仪安听了也不说话就捂着嘴笑,让吕氏尝那包五香糕。
没一会,魏勇和魏绍父子俩也回来了。
他们今儿在田里挖排水沟又给小麦追肥去了,回来时半路被人请去修理农具,这才耽误到快午时才归家。
两下里,父女兄妹见了面打完招呼,各自去清理了下才坐下来说话。
两个孩子只认得舅舅,却没怎么见过魏勇。
乖乖叫了人之后又被珍姐儿带去旁边玩了。
吕氏献宝似的把闺女买来的棉衣鞋袜捧给男人们去看,去试。
魏仪安则从堂屋里出来去厨房帮忙了,只留张氏一个人在那忙活她也不好意思。
张氏见小姑子来搭把手,心里对她有了些改观,也更客气了些。
魏勇此刻却有些心酸,这闺女他跟吕氏是真心疼爱的,一年多没见了,如今闺女家来却与自己十分生疏,还有些客气。
心里想着便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她先前受了不少罪,心里说不定多恓惶呢,大节下的还愿意家来就是好的。
饭上桌时,魏仪安见到了魏鸿。
十五岁的少年俊秀温和,举止虽还有些稚气但也算大方,身上带着些读书人的书卷气,见了魏仪安也是礼貌地见礼叫人。
魏仪安见他面容带着倦色,眼下泛着青便知他读书的确用功。
心里对这个便宜侄子也有几分好感,便顺嘴关心了几句,嘱咐他注意劳逸结合,看半个时辰书便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放松眼睛,保证睡眠云云。
魏鸿也一一应了,他与姑姑年岁相差不大,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姑姑也带他玩过。
魏仪安又问了魏鸿一些小儿进学的事,魏鸿也一一解答了。
饭后,魏仪安又嘱咐魏鸿可午睡片刻,再接着温书精神会更好。
魏鸿也觉得精神疲倦,闻言就照办了。
又坐了一会,魏仪安便要回去了,魏勇忙支使大儿子去族长家借骡车来把闺女外孙送回去。
吕氏也这么想,路太远了,两个孩子实在走不了。
张氏虽心疼男人来回奔波,但自家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她有意见也不敢说。
……
到家后,魏仪安从封着的炉子上拎了茶吊子,水还是热的,倒了一大碗给魏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