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寒士剑诀空了。这一座牵动各方利益人心的甲字剑炉房终于空了。欧阳戎、卫少玄、柳子麟等一众人沉默转身,走出大门。午时二刻刚过。半山腰的剑炉房上空,原本直冲云霄的澄蓝剑气,陡然间,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白云蓝天,晴阳万里。从剑炉房中陆续走出的众人,并未发现麻衣老人背身投炉时,手里拎着一枚金属方印。一齐烟消云散。他们还在各自消化老铸剑师所留下的新鼎剑真名。“匠作吗……有意思。”卫少玄脸色兴奋的点点头。丘神机背起墨家剑匣,转头看了眼歪斜的右肩,似是觉得两肩不平,他抖了抖肩膀,忽然颔首:“匣中,好重的剑气。”麻衣汉子转头,又说:“六郎,牢记这道剑名,鼎剑还未入世遇到厉害剑主前,受铸剑师的影响太大。“铸剑师取的真名,就是这口剑的全部真意,甚至后续可能诞生的剑诀,都能从真名中窥见一二。”“多谢义父提点。好一个匠作,够低调。”卫少玄看着丘神机背上的剑匣,脸色十分满意的点头,伸手摸了摸剑匣的冰凉木身。一旁,柳子麟与柳福连忙贺喜。不过几人却没注意到,后方欧阳戎与阿青的惊讶脸色。这口古怪鼎剑,名叫匠作吗,怎么这么熟悉。欧阳戎皱眉转头。怎么有一种……前世在考场上遇到压轴题、却发现自己昨日刷过、知晓答案的既视感。可眼下,重要的并不是提前知道的这个答案。而是这件事本身代表着什么,欧阳戎默默转头,与此前获得老铸剑师送礼、只当老人恶趣味的清秀少女对视了一眼。“老爷……”阿青小手伸入袖中摸索某物,欲言又止,欧阳戎凝眉摇头,打断了她的出声。“你们俩老实点。”柳子麟忽然转头,唬吓二人。欧阳戎抓住阿青的手,垂目咳嗽。卫少玄丝毫未瞧他们,兴致勃勃的翻阅手上那本古旧的梵文佛经:“义父,老先生刚刚说这是‘寒士’的剑诀,真的假的,怎么是一本佛经?”丘神机沉吟:“正常,剑诀是历史上每一口鼎剑的传奇执剑人参悟鼎剑真意后所创,形式千奇百怪。“可能是心法口决,可能是一首曲谣,也可能一首诗,甚至一幅画,都有可能。“寒士的剑诀是一本佛经,倒不出奇。“应该……是与旁边那座东林寺有关。“书上记载,‘寒士’诞生于四百年前的东晋,史上第五口鼎剑。“若没记错,这座东林寺,也是东晋前后建寺的,而东林寺当初掌握有一条神话绝脉。”“鼎剑与任意一本剑诀,是晋升执剑人绝脉的重要条件。“南北朝以来,东林寺能以这条神话绝脉闻名遐迩,除了与蝴蝶溪这边的眉家等铸剑师家族关系匪浅外,宗门的核心,可能就是这本‘寒士’的剑诀。“只是,咱们前几日去瞧过,东林寺早已道脉断绝,至于‘寒士’的剑诀,怎么会落到这位老先生手里,就不得而知了。”卫少玄若有所思,少顷,他爽朗一笑:“不管了,义父,咱们就笑纳了,没想到老先生走前还给咱们送一份大礼。”他收起佛经,甩了甩雪白宽袖:“走,计划稍微变更一下,先去试试再说,梵文吗?那就去东林寺捉个和尚翻译翻译,若是不行,就计划照常,继续回京,观摩文皇帝。”铸剑师亡,鼎剑到手,又平添一本意料之外的珍贵剑诀,而且还有一位上品练气士的义父随行护道。卫少玄站在草坪上的山风中,大修纷飞,仰头深呼吸一口气。意气风发。这时,欧阳戎忽然开口:“卫公子开心完了,可别忘了刚刚老先生的临终交代,放了阿青,送她下山。”“这里有你插嘴的份?”柳子麟揪住欧阳戎的衣领。他又突然转头,献媚道:“卫公子,此子着实可恨,既然丘先生不方便出手,公子您也前途无量,不好脏手……“就交给在下吧,您去忙您的,在下替您分忧,还有这个叫阿青的小丫头片子,在下这就派人把她送下山。”柳子麟回过头,又恶狠狠盯着欧阳戎的眼睛:“轻易杀了,倒是便宜了你这小子,我要让伱生不如死,才堪堪能解心头之恨!”欧阳戎脸色平静,微微垂目:“屁话真多。”阿青小脸憔悴的看着老爷的表情,自从之前在剑铺里老爷突然吐血起,老爷就一直是这一副平静到让人担忧害怕的面色。哪怕刚刚准备炸剑炉的他们,在山路上被那个宛若战神天降的麻衣汉子一边倒的擒住,老爷都是如此,面上不见悲喜。特别是在剑炉房里参与捅剑柳子安之后,老爷似是变得更加……平静。唯独的异样,就是不太敢面对她与阿母。柳子麟狞笑:“等会儿有你求饶的。”欧阳戎点点头:“求饶要什么紧,死是不怕,可若太疼,我喊几声求饶下呗,可是这影响你是个没用的废物吗?这就是王八的脑回路吗,别人求饶,你就不是浅水王八了?”年轻县令说着说着,笑了。柳子麟脸色一僵,就在他准备再度开口之际。“不用麻烦了,直接动手,砍掉脑袋。”卫少玄头不回,摆摆手道。他与丘身机没有立马走,站在原地,似是等待什么。欧阳戎笑容依旧,“你主子发话了。”柳子麟话语噎住,转而用力点头:“也是,不能夜长梦多,还是卫公子机智谨慎。”柳子麟拍马屁的同时,突然伸手把欧阳戎腰间的月光长剑抢过,别在腰间,然后转头,眼神示意身后的八个青衣家奴:“听卫公子的,拖过去斩首,血别溅到贵人身上。”柳子麟又转脸,大手揪住阿青的后衣领,把痛哭反抗的小丫头拎了起来,点点头说:“卫公子,那我现在就去把这小丫头片子带下山放了。”卫少玄脸上微笑不变:“我说了,斩掉脑袋。”“是是是,现在就砍掉这欧阳良翰脑袋,公子勿急,在下亲手来。”柳子麟赶忙点头,放下抓挠阻碍的清秀少女,拔刀朝欧阳戎走去。卫少玄叹息一声:“本公子是说,大的小的脑袋都砍掉。”柳子麟愕然。欧阳戎平静面色陡然扭曲:“卫少玄!你刚刚怎么答应老前辈的,出尔反尔,事情做绝,脸都不要了?!”卫少玄泰然自若,摇摇纸扇:“不不不,本公子可尊敬老先生了,才没违背诺言,只不过答应的是,我不杀她,可又没说,要拦住别人杀……“柳家主,你说是不是?这是你的地盘,你偏要杀这丫头,本公子和义父怎么拦的住啊?我们卫氏才不会干这种客大欺主之事,欸你请自便。”“是……是是!”柳子麟脸色微僵,低头应允:“是在下要杀。”卫少玄没去瞧某个明明早已默哀大于心死、却又被他陡然激起盛怒的年轻县令。他忽然转头,朝丘神机道:“气盛之人?”丘神机淡漠颔首:“气盛之人。”卫少玄乐呵呵道:“果然没猜错。老先生啊老先生,您越是特别保,就越是该死,气盛之人,哪怕是个小丫头片子,还没长大,毫无修为,但以防万一嘛。”欧阳戎没再去看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伪君子,眼睛死死盯住丘神机。被几个青衣奴仆按压住的他,拼命挣扎,昂首咬牙:“你们这些所谓练气士,就净做这些卑鄙无耻之事吗?!背信弃义,持强凌弱,践踏公道!“我知道你们底线低,没想到是根本没有!现在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都不放过!”丘神机万年寒冰般不变的脸庞上,微微聚眉,可旋即又松开淡然。他的兵道,才不屑与蝼蚁讲。丘神机与卫少玄目不斜视。忽略才是最大的蔑视。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