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北归变数胡夫是在潭州府境内,与北归戍卒的大部队迎面遇到的。他抵达那日,根据前方消息,北归戍卒们正在渡江。胡夫马不停蹄的前往。听潭州府接待官员的介绍,面前这条奔流不息的北去江水,名为湘江。胡夫举目张望,湘江中央,一条沙土堆积而成的水陆洲,宛如一根长带,漂浮在湘江上。潭州府长史见状,介绍了下:“胡大人,此州被地方百姓称为橘子洲。”“嗯。”胡夫不禁眺目远望,多瞧了两眼。眼前,晴空万里,湘江北去,橘子洲头。胡夫胸中顿生一股海阔天空的豪迈之情。“中使大人,那些戍卒就在前面,刚刚渡江。”“走。”胡夫忽然孤身一人,策马前奔。“中使大人等等我们!小心安危。”潭州府的官员与守将们赶忙跟上这位络腮胡宦官,这可是天子私使,代表女帝,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要倒霉。胡夫不理,信马由缰。很快,那人头攒攒的将士人群出现在他眼前。“中使等等,下官派人去交涉下……”“不用了,你们停步。”胡夫下命令,头不回,一人前往。面对前方突然出现的人群,刚刚渡过江水的北归戍卒们,在几个领头模样的汉子带领下,迅速集合成列。他们手持武器,一脸戒备的看着这些似是潭州府官府兵马的队伍。“阁下何人,请停步。”领头汉子上前喊话。“杂家胡夫,天子御使,代表圣人,特来颁旨。”北归戍卒们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一个太监嗓音如此中气浑厚,豪气万千。然而让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络腮胡宦官来到近前,毫不勒马,继续扬鞭前进,将后方潭州府官兵远远甩在后面,孤身一人,走入戒备警惕的持兵戍卒人群中。几位领头汉子不吭声,戍卒人群下意识的让开一条路,放胡夫进入。胡夫单枪匹马,单手平托一卷黄色帛书,经过戍卒将士们身边。一路上,他左右转头,视线落在北归戍卒们的疲倦脸庞、风尘仆仆的兵甲、还有锅碗瓢盆的炊物上,认真的一一扫过。全场寂静无声。领头汉子、北归戍卒、乃至后方的潭州府官员们都安静目睹这一幕。胡夫表情自若,其实心中也有点打鼓,可却强行压下。他在人群中央勒马,解下披肩,两手展开圣旨,昂扬宣读,语气沉稳:“皇帝敕谕……”一道道赦免之词从胡夫嘴中吐出,响彻寂静的全场。念必。全场安静。胡夫看了看那几位领头汉子。其中一个瘦高汉子,甲胄俱全、披红披风,站在几位领头汉子的最前方,似是哗变领头的都虞蔡勤。至于江州长史欧阳良翰和他私下提过的第三团校尉苏骞,应该是这几位领头汉子中的一个,只不过胡夫认不出来,眼下也不太在意。就在胡夫观察众将领表情的时候,众将领们也在观察这位天子私使的表情。胡夫两手递出圣旨,朝示意了下,他浑厚高音:“蔡将军,请接旨。”蔡勤沉默。胡夫保持脸色不变,并不催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被一群厮杀戍边的武夫们盯着的胡夫,目不转睛的盯着蔡勤,眼睛却隐隐失去些焦距,似是对时间的感知变得迟钝。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是一瞬,还是永久。直至……蔡勤忽下马,上前接旨,单膝跪地,低头谢恩。全场顿时响起一阵声浪。是欢呼声。它宛若旁边的湘江水浪,席卷江畔人群。马背上的络腮胡宦官悄悄长松一口气,反应过来,已经背衫湿透。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眼湘江中央宛如一条飘带的沙洲。周围的蔡勤等将领上前寒暄。戍卒人群欢腾涌来。潭州府的官员们也小心翼翼的上前庆贺。众人百态,场面杂乱。后面,胡夫也走神忘了是怎么抚慰并应付蔡勤等将士们的了。只觉得眼前这一场湘江畔的赦免过程,气氛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当夜,他与将士们在潭州城外临时军营,喝的大醉而归,索性也不回城里安排好的精修官舍,而是与这批戍卒们同住。翌日醒来,走出帐篷,去往主帐篷与蔡勤等人商议时,胡夫明显感觉到军营内戍卒们对他的亲近尊敬……往后数日,停留潭州府期间,胡夫一直与招安将士们在一起。蔡勤等将领们对他的态度愈发信赖,甚至在胡夫稍微表示对兵器铠甲的担忧时,蔡勤二话不说,解下甲胄,同时下令全体戍卒们,一起摘除兵器。于是这批兵器铠甲被留在了潭州府。这一日,休整完毕,众人启程,离开潭州府。走之前,潭州府送来了军粮饲料,给戍卒们补给。胡夫决定跟随蔡勤等人,一起北归。也算是以身作则,代表朝廷,表明态度。离开潭州府前,胡夫以中使身份,传信数封,派人送去沿途的州府,申明情况,命令沿途官员不得阻挡,放戍卒们们过境北归……特别是作为北归终点的洪州与江州,命两州主官准备好接待。公文发出,安排妥当后,胡夫跟着大部队,离开了潭州府,继续北上。眼下招安成功,事前准备的事项,都按部就班进行,他只觉顺风顺水。可能是对其那日单枪匹马宣旨的豪迈举措佩服。北归行军的途中,胡夫与蔡勤等人逐渐熟络。而且,为了融入这军营武夫的气氛,一向不怎么喝酒的络腮胡宦官中使,也学着一起上桌喝酒。期间,胡夫终于见到了第三团的校尉苏骞。这是一个闷油瓶一样的圆脸汉子,身材壮硕,皮肤小麦色,酒桌上闷头喝酒,发言颇少。虽然这一千五百戍卒中,大部分是洪州折冲府的将士,以苏骞为首江州戍卒占少数,不过可能是性格沉闷老实的缘故,苏骞与蔡勤等洪州将领相处关系不错,至少没有那种排挤冷落。胡夫观察到这点,只不过,因为招安抚慰顺利,没遇到什么困境,胡夫便没有主动去找苏骞。而苏骞对于偶尔佩戴某柄腰刀的胡夫也是沉默不语,或说他对蔡勤等人也是话少不语,更没主动搭讪胡夫了。胡夫对此不太在意。随着日子过去,事情朝稳中向好的方向前进,直到众人进入江南道腹地。胡夫与蔡勤等戍卒们,来到了距离洪州已经不远的饶州境内。在经过一处城池关卡,突然发现些不一样。“胡中使,这些关卡布置的守兵是何意?”队伍前方,蔡勤转头,疑惑问出了一众将领戍卒们的心声。胡夫看了眼后方那个严兵把守的关卡。宽声安慰:“应该……应该是地方匪盗多,官府驻兵防备吧。”有一个校尉闷闷道:“这江南腹地,往日太平无事,哪里有这么猖獗的匪盗,要严兵把守。”行进的队伍顿时沉默。胡夫微微皱眉。往后数日,经过一些关卡,依旧遇到了一些严兵把守要害的现象。在防谁似乎很显然了。虽然都给戍卒队伍放行通过,可蔡勤等人侧目看向胡夫的行为愈发频繁。胡夫脸色不变,可心中却不禁大骂这饶州等地的主官。待队伍靠近饶州城,胡夫立马进城,进入饶州大堂,喊出了饶州主官,质问此事。饶州刺史最近养病请假不在,只有一位姓赵的饶州长史代为出面,解释饶州乃江南道腹地,位置关键,为了安全考虑,才派官兵在关卡戒备,防止生事,此乃地方官员义务责任,不得为之。不过,赵长史强调,只是例行戒备,绝不会阻拦中使大人与戍卒们的北归之路。这种老油条心理与预防不担责的怠政,胡夫哪里看不明白,自然大为不满,痛斥了一顿,赵长史卑躬屈膝,满嘴赔不是,可依旧打着哈哈。不过最后摄于天子私使的压力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