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换血朱玉衡死了。欧阳戎收到这道消息时,日常巡查完毕双峰尖正在开建的大佛石窟,在赶回的路上。远处一骑,快马加鞭而来,骑士将一封线报毕恭毕敬递给口中的“燕参军”。燕六郎立马禀告给马车内闭目休息的欧阳戎。“谁杀的?”欧阳戎眼不睁。外面与车夫同坐的燕六郎,看了下信,有些嘘唏:“蔡勤,越子昂。”“越子昂?”“嗯,据线报,当时也在洪州城头。”欧阳戎颔首,言:“李正炎此前派出的援军到了,他应该是随军支援洪州的。”“明府分析的有道理。”欧阳戎点头:“然后呢。”燕六郎细细道来:“朱玉衡逃奔千里,抵达洪州城时,人疲马倦,他当时好像取出了一件信物,派人呈上,说了投奔之事,蔡勤、越子昂允许,但不准全部入城,要求朱玉衡先进城献表。“朱玉衡没有犹豫,携十来名亲卫策马进城,然而刚过城门,就被乱刀剁成肉泥。“当时城头上,蔡勤、越子昂都在,冷眼旁观。”欧阳戎默然,燕六郎感慨:“真是报应啊,投来投去,投多了,人家都不信了,欸。”欧阳戎忽问:“那批作为先锋的降卒呢。”“明府关心这个?”燕六郎点头:“朱玉衡一死,群龙无首,顺势全降了,跑回来的很少,而且他们本来就是洪州人氏,蔡勤倒也没为难他们。”欧阳戎点头:“李正炎、蔡勤是个讲究人。”燕六郎点头:“明府也是讲究人,这几日处理朱凌虚父子收尾之事,放过那么多人……”欧阳戎摇头:“我算不上。”燕六郎哑然,放下信,有些奇怪道:“不过上面说,越子昂当时,冷笑讥讽,骂了几句……也不知何意。”“说。”“这……骂了明府,还是不说为好。”“没事,听听。”欧阳戎点头。燕六郎只好坦白:“当时越子昂举着一顶毡帽说……炎公真神机妙算,走前特意提醒,没想到还真发生了,朱玉衡,尔父子还想再来一次?这种假借信物的小把戏,是欧阳良翰教你们的,实在幼稚可笑!”欧阳戎轻笑一声:“骂得好。”燕六郎好奇,欧阳戎没解释,摇摇头:“回去吧。”“是。”半时辰后,欧阳戎返回江州大堂。前线战况本就紧急,和不久前容真解封江州大堂一样,朝堂没有太多时间继续拖延。神都洛阳那边,女帝已经定性朱凌虚父子叛逃之事,成了铁案,强如卫氏,也无翻案可能,至多断尾求生。或是后续努力找证据,脱一些罪名,而不是锅全背下。眼下,朱玉衡之死的消息迟迟传来,欧阳戎能收到,卫氏那边也能收到。但他毫不担心,这个“投降未果”的后续消息听着有些蹊跷,可影响不了大局。除了能听懂因果的欧阳戎外,顶多引起卫氏狐疑警惕,至于其它无关利益之人,大多懒得关注,高高挂起。欧阳戎摇头,嘀咕一句本不该他来感慨的话:“好一个世态炎凉啊。”这两日,欧阳戎发现,他辞去行军大营长史的消息传回后,陈幽等江州官吏看向他这个长官的眼神有些古怪。欧阳戎倒是泰然自若,平日里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次卫氏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懵逼出局,让出一块大蛋糕。而这回分蛋糕,带上了欧阳戎。但他拒绝的很干脆。因为欧阳戎做这些,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瓜分战功。此前吐槽的什么分蛋糕不带他,更多是自嘲玩笑话罢了,讥讽卫氏的难看吃相。若他只为利益蛋糕,去做这等事,那与卫氏又有什么两样?首先明确一前提,大乾、大周并不是病入膏肓,只不过是换血机制出了些问题。必要时候,他可以充当一次换血的催化剂,去除淤块,让本就应该流淌进来的新鲜血液注入。但欧阳戎并不参与其中,标榜自己是所谓的新鲜血液。当下魏王卫继嗣失职、征东名将秦竞溱担任江南道行军大总管是如此。欧阳戎顺应隐隐大势,辅助浔阳王府、化解离卫之争亦是如此。他们这具躯壳自发生产的新鲜血液,欧阳戎更像是外乡人。若把王朝比做身体,那么一具相对健康的躯壳,内部是能够正常换血的,不需要旁人插手太深,也无需无双国士鞠躬尽粹死而后已,就像前世的蜀汉丞相那样,相反,正是因为躯壳不健康了,才需要无双国士事事躬为,呕心沥血。总而言之,若这座建立不足百年的大一统王朝还拥有欧阳戎此刻仍信的蕴育太平盛世的换血潜力,那么就不需要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没有了,是像李正炎说的那样腐朽不堪、垂垂老矣,连一次匡复军起义都无法压倒性地扑灭,那么欧阳戎也没有为它必要鞠躬尽粹、死而后已。所以欧阳戎拒绝了行军大帐长史的职务。他选择留在浔阳城,看护浔阳王府,同时继续盯着亲手督造的这座用途蹊跷的东林大佛。平息李正炎的匡复军之乱,不会深度参与,秦竞溱等人能够解决,大周朝有的是名将解决。欧阳戎唯一要做的,就是充当外来的润滑剂,减少斗争烈度,尽量少波及底层百姓——所以对于西南沿途州县在内战中的望风而降,他从来没有指责过,反而一向容忍理解。而谦让此职,还能和新上任的秦竞溱卖个人情,顺手而为。下午,欧阳戎继续处理朱凌虚事件的后续事宜。这场风波的收尾之事,落在了欧阳戎身上,因为容真要监军,而王冷然不敢接,怕被朱凌虚父子牵连,为了避嫌,最近充当起了缩头乌龟。此前与朱凌虚牵连之人,欧阳戎都有相应处理。像家中奴仆、美妾,欧阳戎全部散银遣散。除了包括陈老三在内的数名朱家顽固亲卫外,其它大多数卫兵都被欧阳戎高举轻放。至于前军中那些由卫氏、朱凌虚任免的将领,欧阳戎和容真商量了下,决定留给马上赴任的秦竞溱甄别处理。总而言之,雷声大雨点小。这让本以为欧阳戎接下来要打击报复、借题发挥的王冷然,有些诧异,白天遇见时,看欧阳戎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一样。容真也多瞧了他两眼。欧阳戎不在意。傍晚下值,离开江州大堂。他没有返回槐叶巷宅邸,径自去往浔阳王府。眼下欧阳戎与浔阳王府的关系,已不需要遮遮掩掩。轻车熟路,入府用膳……一时辰后,离闲的书斋内,众人聚面。欧阳戎递出一封线报。“朱玉衡死了?”众人诧异。欧阳戎轻轻点头:“朱玉衡拿去当信物的毡帽,是当初送别李正炎,李正炎码头遗落的,此事,越子昂那日在场。”离裹儿忍俊不禁:“看反应,越子昂他们估计到现在还以为,这是你和朱凌虚合伙设下的计策,欲佯降偷城……朱玉衡到死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身陨的原因。“欧阳良翰,好一个一帽杀二朱。”欧阳戎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我没想到越子昂会在,本以为蔡勤不知晓这顶李公的毡帽易手,会纳降朱玉衡来着。”“都一样。”众人点头:“时也,命也。”离裹儿摇头说:“不过你这次倒大方,拒绝行军大帐长史之职,眼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争这热门职位……”欧阳戎一脸认真:“公主殿下说笑了,鄙人不擅兵事,重心偏转不了一点。”“呵。”离裹儿白了他眼,表示不信。离大郎问:“这个秦竞溱何人?”离裹儿立刻回答:“胡国公之子,初以父勋起家,不过,当年胡国公未得到太宗祖爷爷不减等袭爵之荣恩……”离大郎好奇问:“其它开国国公大都有赐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