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颈上的牙印此番不知是否算是见面的见面,“蝴蝶结越女”翩若惊鸿,令人抓不住衣角。欧阳戎头戴假面,在门前伫立了会儿,方才转身。“阿兄,这种事我来吧。”“没事。”欧阳戎摇头,蹲在井水边,埋头清洗夜壶。体内经脉隐隐有一股暖流淌过。是拂晓时吞下的第二枚回春丹的药力正在挥发,原本雪白剑气所创的暗伤,在缓缓恢复着。可欧阳戎的心思不在上面。而是陷入一种玄奇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流淌在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中的灵气,流速突然轻快了些。就像是负重骆驼,突然抛下一堆沉甸甸行李,走路轻快起来。这种奇妙感觉,欧阳戎并不算陌生。去年底,他即将离开龙城赴任江州之际,心不平的去往了阿青家,在回答了柳母问勇后,同样心情豁然开朗,灵气流转更快了些。这是有感而发、修为精进的象征。当初他是达到了九品圆满,而现今呢。执剑人第八品“匠作”,今早竟然“稀里糊涂”消化了一部分。“从初入八品,精进到了小成中阶吗……”欧阳戎蹲在水槽边,一边埋头清洗,一边默默内视感受。应该是刚刚与绣娘迫不得已的擦肩而过,产生的某种怅然感触,使得瓶颈油然而破。不过可能也有昨夜洞悟了匠作本命神通“缘起性空”的一份缘故在里面。欧阳戎默然。明明是修为精进一步,可心情却不见多开心。执剑人第八品,他以匠作的鼎剑真意入之,算是选择了“匠作”之路。只有走通了它,才能突破此品,进入更高的天地。首先,什么叫走通?按照欧阳戎眼下的估算,总结出剑诀,才算是走通,算是标志性的圆满,否则便会一直困在此境,余生躇踌。其次,“匠作”之路又是什么?根据小师妹透露之秘辛,在山上大势力中,每一品的品名,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修炼方向。同理,匠作的真意是何?匠作,工匠也,是缺乏灵性、特色的平凡之作……根据龙城时的所见所闻,归纳得出,匠作就是凡尘之中创造神话。所以匠作之路,也是一条平凡之路,确切的说,是一条通往神话的平凡之路。理解起来似乎有些矛盾。而经历了刚刚近在咫尺、却无法见面之事,欧阳戎此刻亦是有一点惆怅困顿。“戴着一副副面具,一个个身份,隐藏自己,低调前行吗,最后抵达彼岸,达成那个最终的目标……就像是在扮演一样。”欧阳戎自语。这时,阿青走来,在他旁边蹲下,递出一物,小声问:“阿兄,这枚玉……”欧阳戎轻声道:“收下吧。你不小了,有些事,需要自己做主。”“哦。”阿青没矫情,收起玉石,低垂脑袋,陷入思索。少顷,她犹豫了下,问:“阿兄的伤势是不是她们……”欧阳戎转头看了眼她。后者立马噤声。二人默契,不再说话,清洗完夜壶后,一起回屋。欧阳戎没有摘下面具,也没有马上走人。回屋,尽职尽责的喂柳母喝完药后,他老老实实吃了顿早饭。上午,欧阳戎继续顶着柳阿山的假身,在三慧院忙活起来。一会儿替阿青做家务,一会儿帮芸娘做饭。如此,半天过去。中午,一家人又在沉默间吃了一顿午膳。饭后,欧阳戎和阿青一起去往院子里的水槽边,清洗碗筷。突然,欧阳戎隐约听见一道清脆铃铛声,他没抬头,余光瞥见东南侧院墙外、某颗高出墙头的树上,隐隐有一抹白影闪过。一个脚踝系红绳铃铛的白裙女子,似是跃下树梢,飘然离开。也不知她何时来的,或者说,压根就从没走过?很明显,是监视了三慧院不少时候,直到无功而返的离去,心细如发的欧阳戎才稍微察觉到一点声响,而此前毫无迹象。此女灵气修为定然比欧阳戎高不少。只是不知道,这个直到解除戒备、临走前才稍微漏出脚铃声的白影,是何人,在云梦剑泽女君殿排名第几。院内,水槽边,某个木讷汉子面色如常,依旧沉默洗碗。如此下去,他又陪阿青、柳母、芸娘待了一下午。期间倒是没再发现那群吴越女修们的身影。到了晚饭结束后,再次洗完碗,欧阳戎返回正屋,和阿青、芸娘一起哄柳母睡下,他才站起身,在仅仅点了一盏灯火的昏暗屋内,褪去了柳阿山的假身虚影。暂时解除戒备。阿青与芸娘看见他脸庞上那副没摘下的古朴染血的青铜面具,并不觉得害怕。看欧阳戎动作,她们也大致明白了意思。芸娘看了眼安静的小姑,默默转身,去帮即将离开的郎君取来藏起的长条木匣。阿青低声问:“阿兄安全了?”“嗯。算是蒙混过去,多亏你们,辛苦了。”“阿兄才是最辛苦。”欧阳戎沉默,忽问:“阿青就不好奇,我昨夜做了什么?”阿青不答,走去把装有剩下两件新裌衣的包袱塞进欧阳戎手里,少女小拇指把额前落发撩到耳边,橘黄烛光下,小脸甜甜一笑:“阿兄穿这件黑的真好看。”欧阳戎有些哑然,看着少女笑颜,心情倒是明亮了些,他低头想了想,心里一些话还是问了出来:“今早你出门呼喊还玉,有没有看清那个胡姬旁边站的人?其中是不是有一个后脑勺处系蝴蝶结的少女,伱还有印象吗?”“记得。蝴蝶结……”阿青点了点头:“是站在胡姬大姐姐右身侧的那个,这小姐姐瘦瘦的,安安静静,背一柄剑,低头站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当时其他人听到我喊话都回头了,唯独她没动,背对着我,我也没看清她长相,不过,瞧背影应该挺好看的……”说到这,她瞧了眼垂目思索的阿兄。“没回过头吗……”欧阳戎抿嘴。阿青忽道:“阿兄认识她吧,还很熟的样子。”欧阳戎闻言,不禁道:“你怎知……为何这样问?”阿青轻声道:“她系的那个蝴蝶结,阿兄教过我,阿兄忘了吗,咱们去年刚见面那会儿,也是在寺里,当时你留下吃晚饭……”说着说着,清秀少女埋头,默不作声的掀开了上衣短襦的衣摆,朝前方诧异的欧阳戎,露了露她细腰上的蝴蝶结系带。气氛寂静……虽然不是算宽衣解带,但是这种面朝男子掀开自己上襦、隐隐露出点里衬小衣的姿势,还是让受到这个时代严格礼法约束的阿青红了耳根,与欧阳戎对视的视线挪开,她语气认真:“我从没见过其他人用过,只有阿兄会,所以,应该阿兄教她的吧,阿兄和她很熟。”欧阳戎抿了下嘴,没去费口舌解释,这应该是叶薇睐那丫头教的。他沉默了会儿,问道:“她脖子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阿青愣了下,小脸表情似是努力回忆一番,轻声答道:“好像是有一道浅浅的红印子,也不知道是伤口,还是胎记……”欧阳戎霎那间安静下来。“阿兄怎么了?”阿青关心问。床榻前,戴狐面的儒生摇头不答。他其实很想回答,那可能不是胎记,而是牙印,是被咬的很深很深的牙印。话语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嘴里滋味难言。如此看来,欧阳戎当初的猜测没错,哑女绣娘和三慧院内化名赵氏照顾他起居的义工,是同一个人,而欧阳戎隐隐约约记得的“梦中欺人”之事,很可能也真实发生过的,就发生在脚下这座斋院里。情绪难以平复。俄顷,芸娘抱着一口沾满井水的剑匣返回。欧阳戎心事重重的告别,低头接过剑匣,一头钻进了门外漆黑如墨的夜风中。阿青、芸娘默默目送。……翌日,上午。江州别驾与江州长史下来巡察诸县的车队,抵达了龙城县。刁县令等一众龙城县衙官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