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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知州来访(1 / 1)

妖怪精灵若想化形,要有一定道行。但也不是只要道行。不是道行够了,自然就能化形,还要一点契机,一点造化,一点灵妙。就差的这一点,说来也玄。有的妖精自然而然就把这一关过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的妖精千难万难,左寻右找,也得不了。又或是放弃之时一个平平无奇的昼夜,就又成了。这类故事宋游在道观书里看过不少。化形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化成人形的妖怪宋游见过几次,道行有高有低,但这个化形的过程他却是从未见过,听书里说,也是有长有短,于是便常在家中看它。寒露过了又霜降。天气由凉转冷了。三花猫仍是猫的样子,天冷了总缩在温暖处,不然就是往灶眼里钻,弄得每次烧火造饭就像山中求访一样,得先凑近洞口,客客气气问一声三花娘娘可在,不然就是弯腰低头去灶眼里寻它,往往四目相对。每次出来,必是黑漆马虎。若是说它身上脏了,它便轻声细语,好像认真又好像并不在意的答道:“只是沾上了灰而已。”宋游一般也就不多深究了。不觉已到了吐气成白的时节。某日下午。北瓦子,云说棚。北瓦子就是宋游常去的瓦舍。逸都七八所瓦舍,北瓦子也算大的,里边大小勾栏十几座。云说棚是其中一座勾栏的名字,是张老先生、程五郎等人一同承办的勾栏,卖的都是嘴上功夫。一般下午是张老先生说书,有时还会有一位先生来讲史,晚上则是程五郎的队伍来说诨话,有点儿相声的意思,也是找个乐子。勾栏的建造形制借鉴了神庙戏台的特点,四周围起,上边封顶,像是一個棚子,所以很多勾栏也以棚为名。里面一般是阶梯式的观众席,从内层到外层逐层加高,叫做腰棚,进场要出钱的,不同座位价格不一样,已经是很专业的演出场地了。只是天气一冷,很多人就不想出门了,宋游正常出钱,却坐了个不错的位置。点一壶热茶,捧在手中取暖。张老先生卡着时间上台。讲的还是几年前那场北方大战,以陈子毅将军为主角的故事。这可是连续剧。这场战争还没有人把它写成书,说书人已根据自己收集到的杂七杂八的内容,加上自己的胡编乱造,把它编成了故事来讲。相比起正儿八经的小说和演义编成的故事,这类故事完整性、流畅性、合理性有所欠缺,但胜在人们对这类各方面都离自己够近的故事也很感兴趣,如张老先生这般占了先机的说书人也能从中获取不少利益。宋游前边有几回没听,缺了不少内容,如今听着说书先生讲着后续,凭着前后文来联想中间,努力的将之补了起来。隔壁是芙蓉棚,是唱曲的。一边说书一边唱曲,都是专业人,声音个顶个的洪亮清晰,两种声音此起彼伏,有时在耳朵跟前打架,有时倒也能结合起来。“那陈子毅单枪匹马,直杀得是满身鲜血,看东西都变成了红的!你猜最后怎的?他竟又万军丛中力救主帅,北方军士都被吓破胆了!所谓是血染征袍透甲红,当世谁敢与争锋?陈子毅除了武艺,一身都是胆!”宋游听见身边有一声轻笑。转头看去,是位很有风度的士人。看岁数五十上下,皮肤很好,鬓有银霜,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这个年纪还头戴簪花,实在风流,怕也是个名人雅士。衣裳是上好的逸锦,鞋子上一点灰泥都看不见,非富即贵,尤其讲究。既有文气,又有官风,且都非同一般。即使宋游不谙命理气运一道,也能一眼看出,此人不仅此时不凡,未来恐怕更加不凡。这样的人,该坐青龙头才对。也就是最上等的黄金位置。换作京城的勾栏瓦舍,最好的位置叫金交椅,给皇帝坐的,剩下便是青龙头,最佳观赏区。逸都没有皇帝,便不设金交椅,但凡是富贵人家多出点钱也就坐在青龙头了,要是高官驾到,不用多说也自然会有人安排妥当。这人却坐在自己旁边,只隔了一个位置。再看这间勾栏,也只卖了三四成座,大有空着的位置。宋游心中便已然明白了。张老先生讲完一回,喝茶歇息,离得近的青龙头坐着几位小衙内,年轻人好奇心重,就着故事问东问西,老先生也都妥当回答。宋游感觉身边人看了自己一眼。一会儿功夫又看了几眼。茶喝了半杯,终于等到了这位官人开口:“这老先生说得倒好,只是故事未免偏差太大。”“官人是为此而发笑?”“足下听见了?”“宋某耳力还行。”“让足下见笑了,俞某并无对台上先生轻蔑之意,只是恰好知晓兰水一战的经过。台上先生所讲差距虽大,却更精彩有趣。不由得想,俞某知晓的只是兰水一战的真实经过,而台上先生知晓的,却是台下世人想听的故事,一时觉得其中有妙趣,这才轻笑出声。”宋游听着点了点头,不由露出微笑。听这人说话,倒是有几分妙趣。“俞公不必解释。”“足下常来此处听书?”“得闲就来。”“这勾栏里的故事,还是假的为多。”“故事虽有真假,可但凡存世的事物,又有哪样是虚假的呢?真中未必有假,可假中必定有真。”“哦?还请指教。”“俞公先前不也说了?俞公知晓真实的兰水之战,台上先生知晓的,却是台下世人想听的东西,各有各的用处,俞公若要觉得台上先生所知之事比俞公所知更为浅薄也不无不可。”“原来如此……”俞知州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等到想通,不由眼睛一亮,心中只觉妙极,差点拍手称快。原本他以为这位宋先生来云说棚是听几年前那场北方战争的,可原来并非如此。这位先生听的其实是世人的喜好追求,或是向往。也就是台上先生所知晓的,台下世人想听的东西。故事也许是假的,这无疑是真的。俞知州心中称妙,而对于他一个特意来结交的人来说,更觉得妙的是,自己其实先前也想到了这一点,难道这不算是不谋而合?“在下姓俞名河字坚白,原是京城人士,敢问足下尊讳?”“俞公若不认识宋某,又为何来找宋某?”俞知州顿时愣了一下。不过他倒也不窘迫,只在脑中稍作思索,便有了计较,却是反问道:“先生又怎知俞某是来寻先生的?”宋游只指了指前边那片椅子:“俞公若只是来听书的,该坐那边才是。”“原来如此。”倒是与他想的差不多。“实不相瞒,俞某此前听闻先生泰安寺一事,后又听闻先生曾在金阳道上除鬼,不由心生仰慕,想与先生结交。”俞知州干脆直言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本身文人结交就该是很简单的事,“俞某多番打听,听说先生常去松庐外听琴,便去松庐外守过几日,可惜未能得见,以为先生是喜好清净不想被打扰,便有段时间没再过去了。”说着他甚至站起了身,对宋游作揖:“若对先生有打搅之处,还请先生见谅,若先生喜好清修,不喜与人结交,俞某这便离去。”“我也不是天天去松庐的。”俞知州一听,心中大喜,却不表现出来:“那便是当时与先生无缘。”“相见即是有缘。”“此处喧闹,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先生常去松庐听琴,想必也钟爱此道,正好俞某与那松庐杨锦声有些交情,先生若是愿意,听完这回之后俞某便请先生去松庐一坐如何?也好做个中人,将那杨锦声介绍与先生相识,岂不美哉?”“多谢俞公好意。”宋游却拒绝了,“不过宋某只是喜好杨公的琴声,并不知杨公为人,对于结识杨公一事,也并无兴趣。”“原来如此。”俞知州愣了一下,又陷入思索。“宋某倒有一问。”“先生但说无妨。”“俞公既然觉得宋某喜好清净,不想来打扰,为何今日又特意前来寻访呢?”宋游问道。“说来惭愧,俞某对仙道长生十分向往,这段时日时常想起先生,彻夜难眠。实在按捺不住,前几日便又去了松庐,没有见到先生,今日这才来北瓦寻访泽雨轩 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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