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尉虽知道钱宁是探听消息,但北镇抚司这些年并不算十分风光,因此也乐得炫耀,轻哼了一声就说道:“何止李爷,叶大人和徐世子也是相识的,而且颇有些香火缘分。所以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咱们大人掌管北镇抚司多年,却在文官当中也好评多多,言官弹劾更极少,就是因为如此了。”
被下属称作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叶广这会儿和徐勋相见之后,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当初他南下金陵处置赵钦之案,原本是存着向萧敬卖个好的初衷,只因徐勋那一番空手套白狼的谋划实在是让他惊奇,兼且见人年少起了栽培之心,这才不吝给了一个总旗的牌子。如今他最庆幸的就是那会儿徐勋拒绝之后,他觉得这少年郎应该会有出息,送出去的腰牌没收回来,于是前次那么大的事他只挨了一顿训斥算完,今次好处又送了上门!
两相厮见落座,李逸风便把服侍的皂隶遣退了下去,自己亲自笑眯眯地端茶递水。而徐勋也同样开门见山地说:“叶大人,当初在金陵承蒙照拂,我徐勋一直感念在心。如今我既掌府军前卫,又在御前敢开口说一应军官均从锦衣卫世袭军官当中征调,说到底,也是相信叶大人一定会鼎力相助。毕竟,您如今奉旨管卫事,这一应人等的名单想来一定在心里记着。”
叶广这一辈子都浸淫在锦衣卫中,看朝廷中一位位官员起起落落,却一直都是用一颗旁观者的心冷眼旁观淡然度日。也就是在他手上,锦衣卫臭名昭著的那些酷厉刑法很少有使用的机会,等闲只是恐吓加杖讯便足以取得满意的效果。所以,他倒是无意再求取什么上进的地步,只这么多年用过的手下免不了生老病死,他这北镇抚司总不可能只看人情补进人来,因而更多旧日同僚下属的儿孙只是白吃一份俸禄罢了。
“世子既然这么开门见山,我要是说我年已老朽一概不知,岂不是对不起你这番诚心?”
于是,徐勋摆明车马,他笑语了一句之后,两人就隔着高几商量了起来。叶广本以为徐勋分润几个名额给他就已经是万千之喜,孰料徐勋竟是一开口就给了他十个百户,饶是以他的城府,亦是一时间面色微微一红。
“世子就不多留几个?毕竟,今后的府军前卫,必然会炙手可热。”
“实话对叶大人说,我已经许出去三个百户,还剩下两个百户看看情形再说,至于千户,贸贸然定下反而麻烦。叶大人想来听说过这三个月我是如何操练兵马的,若是单纯靠人情进来的,未必一定能够呆的下去。而且,府军前卫区区两千人,如今够了,将来却未必就够用,少不得要继续补人的。”
别说叶广,就连李逸风也听出了徐勋这番话里强大的信心,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又若无其事地各自收回目光沉吟了起来。良久,叶广才开口说道:“锦衣卫素来是父子相袭,但北镇抚司却是能者为上,所以我从前用过的那些人,如今家里儿孙承袭了百户的,大约也有一二十个,都是在家闲着吃一份俸禄。既然世子你瞧得起我,我就一句话,我把人招了来,你亲自挑!若是这回挑不出十个人,剩余的我回头再给你去翻军籍名册,绝不滥竽充数。”
“好!”
徐勋就是因为相信叶广为人,这才这一大早就找到这来。如今听叶广放话说任他挑,他的心立时放回了肚子里,暗想自己也算是好人有好报。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正事办完,接下来两人便只说道些题外闲话,徐勋顺势又拜托叶广,暗示自己不想看到徐毅这么一个碍眼的人在京师蹦跶,叶广立时心领神会地揽在了身上,再加上李逸风插科打诨说了昨儿个好几位老大人回家之后的反应,自是让徐勋和叶广尽皆哈哈大笑。盘桓够了说笑够了,约好了到时候挑人的时间,徐勋方才起身告辞。
外头院子里的校尉早就散了,只钱宁眼巴巴在那等着,当瞧见叶广和李逸风一前一后亲自送了徐勋出来,他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盘算就一溜小跑上了前去。
“世子爷这是要走?可要我去牵了马来?”
徐勋认出这是先头那个给自己牵马的人,正要点头,一旁的李逸风就没好气地喝骂道:“钱宁,你居然还赖着不走!都说了回头给你说项,你还想怎的!”
徐勋一听这钱宁二字,打量着这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再一想那史书上小意媚上自称皇庶子的名人,他不觉就愣住了,继而就笑眯眯地问道:“你叫钱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