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药局中带走了张瑜和两个这些天负责合药的内侍,徐勋便把人交给了张永,一同交割的还有五十名军士。毕竟,这内官监大牢在哪里,他是半点都不清楚,还是交给熟悉宫中布局的张永最是妥当。紧跟着留下五十人看守了御药局,他便又带人从左顺门出了左掖门。他这一番即便再想低调,动静依旧很不小,正在左顺门旁边的内阁和制敕房诰敕房得到了消息不说,就连六科廊也得了信,一时上上下下为之哗然。
“之前西苑突然驻军我就觉着奇怪,这会儿怎么突然又封了御药房还有,徐勋不是人在北镇抚司诏狱吗,太子殿下还没登基,怎么就突然把皇上关进去的人给放出来了”
刘健闻讯怒不可遏,而李东阳亦面色凝重地说:";太子殿下想来是为了皇上的猝尔崩逝而一时气昏了头,可迁怒御药房总不是道理。就算他们真的有过失,至少也该先查过再说。”
“而且就是查,也轮不到徐勋去查”谢迁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即看着刘健说道,“元辅,昨日皇上重托仍历历在目,这徐勋又带着人去了外头,不知道还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想必司礼监诸公也不想看着这京城内外大乱,让他们居中想想法子,容我等请见太子殿下如何?”
“是得见见太子殿下如今这等时刻,怎能让宫里宫外先乱起来”
刘健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文书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吩咐了一声进来,须臾,一个文书官就匆匆而入,往三位阁老脸上一扫,刚刚才通报过御药局被封消息的他便再次恭谨地弯下了腰:";元辅,李阁老谢阁老,太医院院判刘文泰求见。”
“什么?”
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勃然色变。那文书官虽没抬头,可也能想见这三位大佬的脸色,毕竟,他之前看到那个太监打扮的太医院头子,也是觉得荒谬无稽。于是,他就又把脑袋垂低了一些,一字一句地说道:";刘文泰说,请元辅和二位阁老无论如何都要拨冗接见他,他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呈报。若错过此次……”
刘健此前曾经因为修本草的勾当和刘文泰打过嘴仗,对这个嘴皮子利落医术却不过尔尔的太医院院判一丝好感也没有,闻言自然是吹胡子瞪眼:";若错过此次又怎么样”
“他说若错过此次……”那文书官想到那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有些犹豫,可发现刘健已经不耐烦了,他又怕事关重大,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只怕皇上令名不保。”
“混账东西”
尽管知道刘健此刻并不是骂的自个儿,但那文书官仍然是噤若寒蝉。而李东阳已经是品出了这话其中的滋味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他立刻站起身低声规劝了刘健几句,回过头来就吩咐那文书官出去把人领进来。待到刘文泰进了屋子,那文书官告退,李东阳少不得用犀利的眼神审视了他好一会儿,良久才问道:";刘文泰,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若是敢危言耸听,不说徐勋正奉了皇太子令旨拿你,就是我们三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刘文泰是历事两朝的老御医了,自打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之后,他就偷偷溜出了御药局,却不敢出宫回太医院,更不敢回家,就在这宫城之中找了个地方暂且避一避。这一避,他正好躲过了徐勋封了御药局的这一劫,但亲眼看到张瑜被带走那一幕的他不敢再有丝毫侥幸,找出当年藏下的那一套太监衣裳换上之后,他便直奔了文渊阁而来。
此时此刻面对面色不一的三位阁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就垂头说道:";元辅,李阁老,谢阁老,这事儿下官原是一丁点都不想说的,可现如今是不说不行了。万岁爷……万岁爷不是风寒去的,而是……而是服用了促精培元的丹药……”
尽管刘文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内阁三老已是齐齐色变。谢迁霍然站起身,冲着刘文泰厉声喝道:";你竟敢毁谤先帝”
刘文泰却也光棍,索性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是不是毁谤,谢阁老可以去查皇上此番的病,只用了药却不曾把过脉,就是因为把脉会露馅。这丹药是皇上密令我去寻来的,为的就是皇上总觉得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子嗣,若有个万一……”
话没说完,七老八十的刘健上前一脚就径直把刘文泰踹翻了,旋即便一屁股坐了下来,脑海中一团混乱。他恨不得杀了这个混账,可要是这等消息传扬出去,别人会怎样看他眼中的那位圣明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