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诚宗自从知道高宏图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撇清关系,听到巡抚问,斟酌着回答:“禀抚台,高宏图这厮为人圆滑,平日里曲意奉承我们府台,逢年过节也会送上些土产,府台虽然未曾收过,但也承他的情。?这次他和琼州来的夏参将起了纷争,跑来知府衙门求助,府台身为地方父母官,为治下百姓商贾排忧解难乃是份内之事,便派我领着几名衙役出面调停……我们和宏图钱庄没有其他瓜葛,高宏图私下所作所为我们一概不知!”听了何诚宗的辩解,慕天颜不置可否,转向夏天南:“夏参将,你呢?”夏天南微笑道:“抚台明鉴,下官和这高掌柜有旧怨,当日我还是一介布衣时,他曾经欺负过我,当时无力反抗,现在我是朝廷的武官了,自然要把场子找回来。当然,我也知道,身为武将滋扰地方,是我的不对,请抚台责罚,我绝无怨言。”慕天颜哼了一声:“你的帐,呆会和你算。”他继续问高舜钦,“高巡按又是为了何事去钱庄?”高舜钦心里有些不安,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本官只是路过,现夏参将带兵打砸钱庄,身为御史,自然见不得武将欺凌百姓,便进去制止……”周国新打断了他的话头:“抚台,高巡按并不是去主持公道,而是为高掌柜出头,两者关系密切的很,有夏参将和知府衙门何先生作为人证……”夏天南点头:“确实如此,我和何先生都能作证。”高舜钦觉得事情朝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展,心道不妙,决定来个打死不认账,本官说过的话就是不承认,你奈我何?他厉声说道:“简直一派胡言,我与宏图钱庄没有丝毫瓜葛,也从未说过要为高掌柜出头,所谓人证不过是他们畏惧你锦衣卫的权势,顺着你的意思说罢了……”这时,负责“搜查”的锦衣卫适时赶到,众目睽睽之下递给周国新一本账本。周国新翻开之后“看”了几眼,喝道:“高舜钦,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听到这个锦衣卫百户直呼自己的名字,高舜钦心里一紧,没有十足的把握,小小百户不敢公然凌辱一个巡按御史。究竟他手上是什么账本,有什么内容,为什么自己看起来很眼熟?慕天颜问道:“这是什么证据,让本抚看看。”周国新将账本递过去:“抚台请过目。这两本账本足以证明高宏图勾结流寇、暗中资敌,高舜钦乃宏图钱庄的背后靠山,小小一个钱庄掌柜未必有这样的胆量,所以真相就是:高舜钦是宏图钱庄勾结流寇的幕后指使者!”这个结论一抛出来,高舜钦整个人都懵了,他大喊道:“你血口喷人!我怎么会指使高宏图勾结流寇?”慕天颜翻了翻账本,摇头叹息:“高巡按,这下本抚也帮不了你了,好自为之吧。”高舜钦疯般的冲过来抢夺那本账本,他倒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内容。周国新一脚踹在他腰间,踹了个狗啃泥。这一脚的位置和力道都很毒辣,高舜钦腰间剧痛,半天都起不来。“居然想销毁证据!”周国新取过账本,一脚踏在高舜钦胸口,将账本翻到有宏图钱庄字样的地方,伸到他面前,“让你看个清楚,这可是你自己的笔迹?每年腊月初八宏图钱庄准时给你送一大笔银子,你还敢说自己和宏图钱庄没有任何瓜葛,这不是欲盖弥彰吗?”高舜钦躺在地上,看到了这本自己亲手写的账本,联想到账本忽然无故丢失、夏天南突然出现用钱庄引诱自己现身,锦衣卫恰到好处地出现,一下子想明白了,这些都不是巧合,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阴谋。想明白之后,高舜钦知道再怎么辩解,锦衣卫都不会听,因为他们就是这个阴谋的推手,于是侧头望向慕天颜,想向其求救。可是四目相对后,高舜钦从慕天颜眼中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没有丝毫怜悯和同情——原来这位巡抚大人也是阴谋的推动者之一,至少也是知情者,整件事不过是这些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他茫然四顾,余下的人中,夏天南脸色尽是戏谑的表情,何诚宗躲躲闪闪不敢与他对视,看来是不会有人替他伸张正义了。在这种情形下落入锦衣卫的手中,加上两本账本“铁证如山”,这个人为炮制的“谋逆案”,看来是翻不了了,就算京师的都察院,也无人敢为“勾结流寇”的自己出头。“想不到我高舜钦半辈子都在弹劾别人,最后却遭奸人陷害,老天真是不公……”高舜钦悲从中来,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两眼翻白,不省人事。他晕过去了,后面的戏还得演下去。慕天颜正色道:“周百户,此案是你锦衣卫查出来的,自当由你们继续查下去,高宏图和高舜钦两人都交给你,我也会据实上报朝廷,先行削去高舜钦的御史之职,免得辱没朝廷的颜面。”周国新恭敬回答:“下官明白。”“真凶已经浮出水面,你们可以离去了。”慕天颜对夏天南和何诚宗说。何诚宗亲眼目睹了一个清高尊贵的巡按御史从云端跌落尘埃,成了谋逆案的罪人,虽与自己没有关系,但也吓的不轻,听说自己可以走了,长出一口气,抱拳作揖:“谢抚台。”然后忙不迭地走了。一件震惊广东官场的大案就此出炉,堂堂巡按御史居然成了谋逆案的幕后真凶,让大小官员们唏嘘不已,但也有不少人暗中心灾乐祸的,其中就包括广州知府余葆成——他至今还对当日兵临城下之时高舜钦的态度耿耿于怀——当然,自己也派人出面为高宏图撑场面,让他也有些后怕,幸好抚台大人没有深究此事,看来这根大腿还得继续抱住,以后还要抱得更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