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与梁栋策划逃跑的第二日正午,中左所衙署内,巡抚邹维琏高坐正席,郑芝龙坐在下,下面参将游击之类的武官乌压压一大片。? 众将齐聚一堂,是为了商议与红毛的战事。邹维琏说道:“诸位,现在大军云集中左所,就是为了与红毛决一死战,然而几次激战之后,红毛的船队时而出现在烈屿,时而出现在澎湖,主力究竟在何处不得而知。圣上下旨严惩红毛,这般拖延下去,恐怕第二道催促的圣旨就要来了,这办事不利的评语各位都逃不掉啊!”南路副总兵高应岳咳嗽一声,建议道:“大海茫茫,船队来去自由,上哪去找红毛的主力?下官以为,不如直捣黄龙,杀上东番岛,堵塞港口、攻破城堡,给红毛来个釜底抽薪,这样一来,他们的船队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根之水,只能仓皇逃窜,东南海面的局势就此平定。”还没等邹维琏评价,郑芝龙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否决了这个提议:“高副总兵说得轻巧,红毛的热兰遮城坚固异常,城头火炮密布,城中有数量不菲的火枪兵,你有多少人命去攻城?”高应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争辩道:“郑游击,你船多人多,海战是一把好手,可是6战未必也精通,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红毛的城堡啃不下?”站在郑芝龙身后的郑芝虎鄙夷地说:“我郑家也有火枪队,高副总兵瞧不上我们,大可以比试比试!”郑家训练了一支千人左右的黑人火枪队,说到6战,郑芝虎自认为整个福建的营兵,在同等兵力的前提下,没有谁能打得过自家的黑人火枪队,这些黑人能吃苦、忠诚度高,又训练了多年,战斗力不容小觑。郑芝龙佯怒道:“二弟,不得胡说。大敌当前,大伙理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不要自己人起了争执……”高应岳心里明镜似的,这兄弟俩一唱一和,挤兑自己,郑芝龙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哼了一声,正待反驳,这时巡抚邹维琏说话了,打断了他们的争执。“郑游击说的不错,大敌当前,你们该说说剿贼方略,不要作无谓的意气之争。高副总兵说的法子不可行,天启年间,朝廷集结重兵与红毛在澎湖大战,十倍的兵力优势,尚且不能完胜,只能以围困之计让红毛自行退却,如今听闻东番岛上的城寨远胜当日澎湖,恐怕以福建全省之力,也不能攻下来。”泉南游击张永产附和道:“抚台所言甚是。虽说我方海战弱于红毛,但他们远渡而来,舰船数量终究有限,有郑游击的船队在,加上福建水师,在海上找到对方的主力,一战定乾坤,才是唯一取胜之道。”其余的武将也纷纷献策,有赞同高应岳的,也有赞同郑芝龙和张永产的,众说纷纭。不过6战的策略已被巡抚亲口定性不可行,提议海战的终究还是多数。郑芝龙虽然只是大军的先锋,但是这一战将决定郑家与红毛在东南沿海的地位,他比在场所有人都关心,眼见众人意见不一,心里不免有些焦躁,不管红毛船队的主力何时能找到,打仗的思路总要先统一了,大伙劲往一块使才对。他巡视了一圈,看到了悠然自得坐在下的夏天南,心中一动,开口道:“夏参将的人马也是海战的好手,船、炮皆利,不知如何看待这场战事?”夏天南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从荷兰人宣战开始,历史就进入了既定的轨道,只要不出意外,这场战事会在福建沿海进行,最后以福建官兵或者说郑家的胜利而告终,荷兰人退回台湾,从此不敢涉足中国沿海一步。所以他看到众人为了选择战场的问题争论,心中觉得好笑,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郑芝龙突然点将,让他有些意外。邹维琏也说:“不错,夏参将虽是客军,但是既然训练水师颇有心得,本抚也想听听你的高见。”巡抚都话了,多少要给点面子,夏天南微微一笑:“高见不敢当,既然抚台和郑游击都要我说几句,就谈谈我的看法。下官不才,琼州营既有6师又有水师,所以不管是6战还是海战,还是颇有几分心得的。”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大明的武将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打仗水6都精通,6地上打仗厉害的往往水战一窍不通,水上势力强横的通常上了岸就是死鱼一条。郑芝龙在福建海面这么大的势力,虽然练了一支黑人火枪队,但是也不敢说自己6战厉害,要不然也不会只封个游击的头衔了。除了郑芝龙等个别有心人,其余人并不知道琼州营的光辉战绩,都以为夏天南在说大话。夏天南毫不在意其他人眼中或不屑、或好奇的眼神,继续说:“若是选择6战,下官断言,仅凭中左所这点人马攻打红毛的热兰遮城,塞牙缝都不够。热兰遮城是典型的欧洲棱堡,与大明的方形城池不同,这种棱堡四面凹凸不平,攻城时无论攻击哪段城墙,都会被侧面的火力覆盖,根本没有死角。如果没有强大的火炮、巨大的兵力优势,还是不要去碰的好。”作为穿越者,对棱堡的剖析远比古人专业,更何况夏天南不光有理论,还有实践——打退何如宾十倍兵力优势的进攻就是靠夯土加水泥的简化版棱堡。郑芝龙只知道红毛的城堡难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听了夏天南的话有如醍醐灌顶,拍着大腿赞道:“夏参将真是博闻强记,红毛人的东西你也这么清楚。我就说了嘛,红毛的城堡易守难攻。”邹维琏让夏天南言只是客套话,没想到对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得来了兴趣:“本抚知道红毛人的城堡很坚固,但到底如何个坚固法,听了夏参将的话才算明白……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