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各路总兵都要削尖脑袋寻找机会攫取战功,夏天南忍不住问了一句:“依谢巡按看,我求见巡抚时是否也要争取一番?”谢三宾瞪了他一眼:“争取什么?争取攻城时去送死?”夏天南尴尬一笑,“毕竟我也是武将,也要靠军功赢得晋升之资嘛……”“糊涂!”谢三宾低声喝道,“看在慕巡抚和文君的面子上,我提醒你几点,至于听不听就由你。? ??第一,你已经有了击毙李九成的大功,只要接下来不犯错,凭借这份功劳升到副将问题不大;第二,不管叛军是否今非昔比,但攻城总要死不少人,你辛苦练出来的精兵就舍得去当炮灰?再说了,一次功劳不能太大,否则朝廷不好封赏,你这一次就算功劳盖过天,难道还能给你封爵不成?”夏天南惭愧不已,毕竟是官场老手,几句话就点明了其中关键所在。既然一份功劳就能吃饱,又何必贪多求全?“谢巡按所言极是,我差点犯糊涂了。既然如此,攻城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我就不去和诸位总兵抢食了。”谢三宾脸色缓和了一些:“孺子可教。你已有大功在手,只要和抚台多走动走动,关系亲近些,最后不会亏待你。”夏天南心想,和朱大典关系亲近的最好法子就是接受他的招揽,成为他手中稳定战后局势的武力保障,只有自己人的关系才是最亲近的。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和谢三宾在这种场合下详谈,当下不提,把话题扯到了家常上:“三日后拔营,是否在此之前把贵千金从长岛接来?”“这个由你安排,接来也无妨,就暂时安置在你营中,等局势稳定,我就派人送她回家。”夏天南苦笑两声,这保姆还是要继续当下去,估计要到登州收复之后了。两人交谈完毕,为了避嫌,分头回营,毕竟让人看到负责粮草军械的巡按御史与外地客军武将来往过密总是不太好,尤其被山东武将看见,指不定编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夏天南回营途中,不时遇到其他各营的参将、游击、千总之类的武官,无一例外都主动向他打招呼,与刚到沙河时对他视而不见的情形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夏天南心知肚明,武人之间只认拳头硬,谁的实力强,谁就能得到尊重,与关宁军联手全歼李九成一战打出了自己的名气,现在琼州营已经是全军皆知的强军了。回到营中,夏天南找来杨由基,命他带警卫队去长岛接谢文君,连同岛津千代和日本武士一并接来,这样在营中两个女子可以作伴,也好给自己避嫌。这次出征,虽然岛津千代也跟了来,但是考虑到战场上不需要这种贴身保护,夏天南就把她也留在了长岛。现在既然要接谢文君,那就一并都接来算了。杨由基临行前,夏天南再三交代,要保护谢文君的安全:“现在我和她爹谢巡按关系不错,谢巡按也能给我们帮不少忙,要是他女儿有个三长两短,这条人脉线就断了。”杨由基拍着胸部保证:“请将军放心,莱州附近已经没有大股叛军出没,就算遇到零星溃兵或者山贼土匪,管叫他有来无回。”送走杨由基后,夏天南也没有片刻安宁,因为吴襄、吴三桂父子找上了门。来得好快,自己还没得来及想好怎么办呢!夏天南心里嘀咕着,脸上却笑容可掬,将两人迎进了门。吴三桂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夏参将,战场之上不是谈事的地方,现在回到营中,咱们好好唠唠。”夏天南自然也知道他的来意,没有立即正面回答,只能一边应对一边思考:“好说,好说……”吴三桂伸出三根手指:“三千把鸟铳,三十门小炮,换三百匹战马,如何?”夏天南愕然,没想到未来的平西王做起生意来居然比自己还黑,完全没有节操和底限啊!先不说自己愿不愿意卖枪炮给关宁军,就算卖,也不是这个价格啊!他忍不住说:“吴将军这个玩笑开得太大,实在不好笑,请问您的战马都是黄金打造的吗?”吴襄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夏参将有所不知,早在老奴时期,鞑子就和蒙古科尔沁部、扎鲁特部联姻,土默特、喀喇沁、兀良哈等部也归附了鞑子,现在皇太极更是御驾亲征,大破察哈尔部,林丹汗被迫放弃归化城,远走青海,整个蒙古草原都是鞑子的天下。我们现在想弄战马,也只能偷偷和蒙古人私下交易,也是要冒风险的,皇太极虽然不禁止蒙古各部与大明互市,但是战马是命令禁止的。这样一来,马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夏天南算是弄懂了他的意思,就是说,皇太极把蒙古各个部落打趴下了,现在他是蒙古人的老大,他要控制战马这种战略资源流向自己的对手,大明从蒙古人手里买马算走私,非正常渠道的货要贵得多。不过这样的交易价格,夏天南完全无法接受,走私再贵,也不至于贵到这种地步。以他混迹商界多年的经验,这不过是压价的手段罢了。如果战马真的稀缺到这样的地步,关宁军的骑兵又怎么组建起来的?崇祯年间,大明内6已经没有养马的马场了,靠内需提供是不可能的,还不是从蒙古人那里买。他想通其中关节,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伸出一根手指:“我的条件也不妨亮明:一把鸟铳,换一匹战马!”“什么?”这下轮到吴家父子跳脚了。吴三桂忍不住吐槽:“夏参将,你知道朝廷兵部公布的鸟铳成本是多少吗?熟铁料价、工匠的工食银、炭火钱,种种加在一起也不过五两五钱银子!区区六两银子不到,你就想换一匹战马?现在边关战马已经涨到了六十两银子一匹,就这价格还是有价无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