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南咳嗽了两声,“这个……谢巡按是我未来的泰山大人,山东战事平定之后,我就要向他提亲……”朱大典恍然大悟,他依稀记得谢三宾子嗣不旺,只有一个独女,按年龄来看,确实与夏天南匹配。他恢复了笑容,打趣道:“谢巡按祖籍湖南,踏入仕途后长期在京为官,你一个广东的参将,相隔万里,又怎么和谢家千金结下姻缘的?”夏天南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禀抚台,谢巡按的妻舅乃广东巡抚慕天颜,谢家小姐在她舅舅家住了两年,末将得慕巡抚赏识,时常出入巡抚衙门,就与谢小姐相识了……”“哦,原来如此。”朱大典依旧笑眯眯的,心里却在重新评估夏天南的价值。原本以为他就是一个人情练达、练兵打仗厉害的武将,现在看来,他的人脉关系遍布南北,上到广东巡抚,下到山东巡按御史,都有非常紧密的联系。这样文武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将来定非池中之物。而所谓与谢家千金的因缘,只怕也绝非彼此看对眼这么简单吧,说不定是夏天南为了巩固与慕天颜、谢三宾的关系而特意为之。想到这里,朱大典有些明白夏天南突然打听谢三宾升迁之事的缘由了。表面上看是关心未来的老丈人,实际上是想让自己的关系网掌控更大的权力。朱大典与谢三宾私交也不错,天启年间他曾任兵科给事中,谢三宾任陕西道御史,都是清贵言官,一个圈子里混,自然走得近,这次山东平乱,他们合作也很愉快,对于夏天南欲推谢三宾上位,朱大典也乐见其成。他仔细想了想,说道:“你关心老泰山的仕途,也是人之常情。这次击溃叛军、收复登州很顺利,折子递上去之后,圣上一定龙颜大悦,全军上下皆有封赏,谢巡按自然也不例外。他现在是七品巡按御史,资历熬够了,加上这次的军功,我在折子中再给他多添几笔,接替我升任右佥都御史问题不大……”夏天南一喜,如果升任右佥都御史,那么任登莱巡抚一事就有了操作余地。他关切地问:“那抚台会升何职?谢巡按就地授实职有无可能?”朱大典抚须笑道:“我可不敢揣测圣意,会升任何职也不得而知。不过依常理推测,极有可能从右佥都御史升任兵部侍郎,仍然巡抚山东,稳定山东战后局面,几年之后或许另有他用。至于你的泰山大人,是否就地任职那可说不准,看你如何运作了。”夏天南一听,拱手行礼:“眼前有个现成的职位空缺,末将希望帮助谢巡按拿下,还请抚台指点迷津,应该如何运作。”“你说的是登莱巡抚吧?”朱大典点点头,“自孙元化、谢链先后死于叛军之手,这个位置确实一直空缺,叛军未剿灭之前,也无人敢来摘这个烫手的山芋,免得自蹈死地。现在叛乱刚刚平定,消息还未传回京城,及早下手的话,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至于如何运作嘛,呵呵,你别小看了你的未来泰山,他目前虽然只是七品官,但位卑权重,在京城的人脉关系深厚,只要舍得使银子,就地官授实职不是太难。”夏天南大喜,别的他没有,银子多得是,只要是钱能摆平的事,对他而言都不是个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递到朱大典面前:“多谢抚台指点。还请抚台的奏折给我们翁婿两人写的好看些,让圣上看到,我们的前途都拜托抚台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不用摸,朱大典就知道这是沉甸甸的金条,他“责怪”道:“这又是做什么?上次收了你的土产已经是不应该,这次如果再收下,让人知道总会说闲话,尤其是那些言官可不是摆设……”“嘿嘿,抚台说笑了,末将承蒙抚台照顾,献上些广东的土产又有谁敢说闲话?至于言官,眼下山东境内最大的言官不就是我家未来老泰山吗?有老丈人弹劾女婿的吗?”朱大典笑了,伸出手指虚点了几下对方:“你啊,贼精贼精的,什么都让你看明白了。也罢,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这次的土产我就暂且手下,以后可不能再送了!”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将包裹接过收起来。夏天南继续问:“谢巡按的事现在知道怎么做了,那么我的事呢,有无把握?”“你说得是升任总兵官一事吧?”朱大典沉吟道,“你现在是有防区的实职参将,如今有了击毙李九成和水师拦截叛军主力的战功,不可能只升做副将,直接做到总兵官问题不大,只是总兵官也有讲究,其中可操作的余地很大……”夏天南不懂就问:“愿闻其详。”他确实不懂明朝的兵制和武官官衔,花样太多了。朱大典虽然也是言官出身,但是自天启五年起,就出任福建按察副使,抵御抵御“红毛番”侵扰有功,晋升为福建布政司右参政,现在又巡抚山东,统帅数万大军,常年和军队打交道,对武官的门道很清楚。他解释道:“我朝总兵官本为差遣的名称,无品级,遇有战事,总兵佩将印出战,事毕缴还,也就是说,只带兵打仗,不管练兵。洪武朝年间,多数以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及公、侯、伯充任总兵官。一直到了永乐朝,开始派遣常设总兵官镇守边关,并挂将军印,算是把总兵官变成了常设官职。到了现在,总兵官多如牛毛,一州一府也可设总兵,但不挂将军印,如这次参与平叛的昌平总兵陈洪范、义勇总兵刘泽清、通州总兵杨御蕃、登州总兵吴安邦无一不是。这样的总兵官,和辽东、宣府、大同等镇守一方的总兵不可同日而语……”夏天南听明白了,总兵也不都是高大上的,祖大寿那样的是镇守一方的方面大员,刘泽清这样没挂将军印的都是杂牌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