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对方愿意开门,查验什么倒是无所谓,黄猛甲取出特意带在身边的琼海镇千总腰牌,再命人拿出几个装着首级的木盒子,放在城头垂下的筐子里一并带上去。黄守备先看了腰牌,对方果然是琼海镇千总,再亲手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鞑子首级。明末杀良冒功的现象非常猖獗,为了领赏,甚至有人学会了一门手艺,把普通汉人百姓的头颅改头换面变成鞑子首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为了验明这种伪装的首级,军中很多人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通过观察头皮、牙口、颧骨等特征,就能分辨出是真鞑子还是假鞑子。黄守备查验后,发觉几个木盒子里装的都是真鞑子,惊讶不已。明末的规矩,一个鞑子首级就能换一百两赏银,三个首级就能换个把总的前程了,看来这个广东的千总没说谎话,他们打仗还真有两把刷子。他羡慕地看了这些首级几眼,然后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经历过一番小小的波折后,黄猛甲终于进了京城。那名京营的黄守备守在城门口,等黄猛甲进来后,靠近他小声耳语:“黄千总,这么多鞑子首级,只要献上去肯定惊动圣上,如果你不按规矩来,直接奔首辅去,本末倒置,你们和首辅都会有些麻烦……”黄猛甲人虽然粗犷,但是粗中有细,略一思索,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任谁做皇帝,都不希望手下打成一片,自己什么事都蒙在鼓里,尤其是献首级这样长脸的事情,肯定要给皇帝脸上贴金,自己如果带着首级往首辅那跑,皇帝知道肯定会生气。他感激地对黄守备说:“多谢兄弟提醒!我粗人一个,很多事想不周全。”想了想,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片金叶子——这是处理鞑子尸首时,顺便从鞑子身上翻出来的,当时留下两片也不过是觉得打造得精致,很好看,也不知道鞑子是从哪个达官贵人家中抢来的——递给了黄守备。“兄弟,好人做到底,不妨指点下该如何做?”黄守备眼睛发亮,瞟了一眼金灿灿的金叶子,然后接过迅速收起来,口中说道:“这个容易。你带着部下和首级直接去兵部衙门,照实说便是。同时派人去首辅大人府上报信,让他老人家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到时不管是内阁商议还是直接报圣上,就有了回旋余地。要是不认识路,我派两个手下,一个带着你去兵部衙门,一个带着你手下去首辅大人的府邸。”“好,就这么办。多谢兄弟。”黄猛甲谢过之后,带着人穿过崇文门,在黄守备派出的人带领下,兵分两路,分别奔向兵部衙门和首辅府邸。城墙上的守军亲眼看过鞑子首级后,不敢再出言讽刺,只是站在墙上,羡慕地看着装满了首级的马车过了一辆又一辆,这些首级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黄猛甲让特战队队副黄敢带着首级去兵部衙门,自己则在京营黄守备派出的人带领下直奔首辅温体仁的宅邸。他来的不是时候,这个点温体仁还在文渊阁。温体仁上班打卡非常积极,早出晚归,离皇帝越近,就越能掌握皇帝的心态和动向。在门房问了温体仁的去向,得知首辅一般酉时才会回府,黄猛甲很失望。将军让自己三日内带着兵部的调令赶回天津,这路上已经耽误一天多时间,等温体仁又要耗费半天时间,一晃两天就过去了,三日之内如何能赶到?他急得团团转,忍不住问门子:“能不能进宫给首辅大人递句话,让他早点回来?”门子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嗤笑道:“老爷日理万机,在内阁处理国家大事,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跑回来?你要是急的话,自己进宫去找啊!”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首辅与宰相地位类似,连带着府里的门子也心气颇高,他边说边打量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心里腹诽:白长了这么大块头,一点规矩都不懂,不给门包也就算了,张口就让首辅回府,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他甚至都懒得问黄猛甲是什么人。京师文武官员多如狗,来首辅府邸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巡抚、总兵也常见,像这样级别的武将根本排不上号。黄猛甲在战场上如猛虎下山,所向披靡,可是到了迎来送往的场合却觉得束手束脚。他见门子不愿带话进宫,自己没有召见也无法进宫,眼看着只能傻等,白白消耗时间,又急又气,在门房来回转圈。一名机灵点的士兵悄悄提醒他:“队长,是不是该给点好处,门子才会办事?”黄猛甲顿时醒悟。汉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崇文门口给了那黄守备一片金叶子,人家就格外热情,还主动派人当向导,这门子虽然地位不高,可是却是决定自己能否见到首辅的关键人物,是该给点甜头。他问身边几个士兵:“身上有没有银子?”几名士兵在身上掏出了几锭散碎银子,凑了十两左右,递给了他。黄猛甲走到门子面前,挤出一丝笑容,把银子递过去,说道:“走的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子,麻烦帮帮忙,我真的有非常要紧的事求见首辅。”门子掂量了一下,这把碎银子差不多有十两,很不少了,顿时就有了笑容。他把银子收好,问道:“这位军爷是那个营头的,身居何职,找首辅究竟是什么事啊?”“我是琼海镇的千总,姓黄,来找首辅是为了请他说动皇帝调天津的兵……”“琼海镇?”门子愣住了,继而站了起来,“可是广东那边的琼海镇?为什么不早说?”黄猛甲有些无语,你刚才也没问啊,眼睛都看天上呢。门子有些慌张。老爷曾经再三叮嘱过,凡是广东琼海镇来人找他,必须第一时间通传,哪怕在宫里当值也要及时告知,谁要耽误了事,打一顿板子扫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