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潘达在夜色的掩护下,溜出了这座民宅,抄小路回兵备道衙门,以免被琼海军的人撞上。进了衙门之后,潘达躲在角落,远远看到花厅灯火通明,两个武官打扮的人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旁边有衙门的小吏站着伺候。不是说兵部来人吗,怎么会是两个武官,不会是琼海军找不到人,用这一招来诈自己吧?潘达眼珠转了转,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露面。这时,其中一个武官不耐烦地站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喝道:“怎么回事?说什么点检兵马,都几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现在都是晚上了,黑灯瞎火的,看都看不见,他点检个屁啊!”旁边的小吏赔笑道:“大人息怒,马上就会回来了。”潘达眼神不错,一眼就看到这人腰间的佩刀不是寻常的腰刀,而是绣春刀。居然是锦衣卫!那就不可能是琼海军的人了,潘达连忙一溜小跑进了花厅,拱手作揖:“劳烦二位久等,失礼失礼!”发火的那个锦衣卫盯着他:“你就是天津卫兵备道潘达?咱们锦衣卫日夜兼程赶来传话,你居然敢怠慢,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吧?”潘达赔笑道:“不敢不敢,白天有公务在身,耽误了点时间,请二位莫怪……”坐着不动的另一名锦衣卫冷冷一笑:“官面上的事,大家心里都清楚,什么公务在身,不过是托辞罢了。你怠慢我们先不计较,这次要传的话和宫里有关,耽误了事情,你一个小小的兵备道,担待不起!”潘达一惊,和宫里有关!他隐约觉得这次的事非同小可,或许是自己重返京城的机会也不一定,连忙说道:“下官绝没有这个胆量怠慢二位,更不敢耽误上面交代的事情,请二位明察。”一边说,一边冲小吏使眼色,小吏会意,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又转回来,手里多了个包裹。潘达把包裹递了过去,赔笑道:“二位奔波辛苦,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请勿推辞。”见潘达放低姿态,自称下官,还拿出了银子孝敬,两个锦衣卫很受用,对视一眼,一人把包裹收下来,另一人拿出一封信递给潘达,说道:“上头交代,不要问信是谁写的,也不准透露出去半个字,看完后,当着我们的面烧了,我们的差使就算完成了。”潘达又惊又喜,越神秘就代表涉及的人物地位越高,看来这封信很有来头。他接过信,当场拆开,仔细看了起来。这一看,看得潘达眉飞色舞,里面的指示和他的心思不谋而合,让他觉得异常痛快,尤其末尾给了他一个承诺,说是完成这次的任务,就考虑调他回京,在兵部任职,职方司、武选司任他选择,落款没有姓名,只有两个字——“文弱”。兵备道虽然大多以按察司副使身份出任,但是职责却与兵部交集更多,对兵部的事非常清楚。潘达不是兵部的人,也知道这两年兵部尚书张凤翼的位置不稳,随时有下台的可能。而文弱是谁的字,言官出身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仕途一帆风顺,前不久被圣上下旨夺情的事他也有所耳闻,看来兵部就要换主人了,面对这位抛出的橄榄枝,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拒绝。潘达看完之后,长舒一口气,当着两个锦衣卫的面,把信笺在烛火上点燃了。黑暗中发生的这一切,夏天南并不知道,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上。潘达接到京城指令的同时,天津卫兵营中灯火通明,夏天南正召集相关人员制定作战计划。司马德正在发言:“……鞑子北上必定经过天津卫,官道离卫城不到两里,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如果阿巴泰不想绕道保定兜个大圈子,就会一头扎进咱们的包围圈里。现在的关键就是,咱们琼海军都是步兵,缺乏骑兵,必须有其他部队的配合。根据天津卫指挥使徐忠的说法,天津三卫逃籍严重、空额太多,能拉出的青壮太少,自保都成问题,也没有多少战马,而我们这两天的查看,实情确实如此。指望他们是不成的,只能靠驻扎静海县的天津总兵王洪和驻扎霸州的保定总兵刘国柱两部的兵马了。”夏天南问:“静海和霸州离天津卫多远?”司马德回答:“我问过徐忠,静海县离天津卫城也就十几里,霸州在天津的西面,距离也就一百来里,骑兵一天之内就能抵达战场。天津卫、静海县、霸州三处互为犄角,阿巴泰再怎么闹腾,也逃不出这个三角地带。只要这两部兵马加入,无需他们动用全部兵力,每家出三四千骑兵,则大事可定。”夏天南皱眉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粮草的事先放一边,只要有兵部的调令,合围之势就能形成。黄猛甲去了两天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司马德叹了口气:“兵部做事的速度,哎……我在南京任职的时候就深有体会,想来京师的兵部比南京兵部好不到哪去。就看首辅是不是愿意出力,皇帝会不会接受这个提议了,否则,等兵部议出个结果,阿巴泰早就返回关内了。”夏天南自言自语:“温体仁应该会帮咱们,这对他有利无害;崇祯好大喜功,只要不出意外,应该也会同意……”魏连横说道:“可是现在还不见兵部的调令下来,鞑子说来就会来,再晚就来不及了。”夏天南站起来,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坚定地说:“咱们把事情做在前面,一边等兵部的调令,一边去游说两家出兵,就说无需他们耗费粮饷,由天津卫这边拨付。我相信,出钱出粮请他们打仗,还能捞到战功,就算兵部的命令没有及时下来,应该也能说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