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大军彻底退出战场后,虎大威和杨国柱尝试着带兵靠近乌压压一大片的百姓和长长的马车队伍。当确认没有埋伏时,两人看着马车上装着的箱子兴奋不已——有些箱子已经被临走前的余丁或汉军撬开了,带走了一些值钱又轻便的细软,但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银子来不及带走,远远的一眼就能看到。杨国柱抚须笑道:“虎总兵,鞑子留下这些金银,哪怕是分得三成,你我几年都不愁吃喝了啊!……”虎大威咧嘴笑得很开心:“可不是嘛,要不然每年盼着朝廷那点粮饷,盼星星盼月亮,等到了手拿来发欠饷都不够,这一次真是发了。不过,拿到银子,我第一件事就是向琼海镇购置鸟铳……”杨国柱醒悟过来,“对对对,琼海镇的这种鸟铳比兵部发放的强太多,不仅可以连珠发射,还不会炸膛,他们就是靠着这鸟铳击退了奴酋阿济格,真乃神器!”“而且鸟铳装有短刺,近战可以做长矛使用,可近可远,岂是朝廷的破烂货能比的。”虎大威提醒,“有了这样的好玩意,就不用长矛兵辅助,进可攻退可守,犀利的紧。只盼望夏总兵愿意卖给咱,而且别太贵就好……”“哈哈,虎总兵要买,自然是成本价,不让我倒贴钱就成。”夏天南策马走近,笑呵呵地说。二人闻言大喜,虎大威追问道:“夏总兵的意思是愿意卖了?”“这个自然,二位都是愿意和鞑子拼命的好汉,我的鸟铳自然愿意卖给有血性的汉子。至于某些人,我是什么都不愿卖的,价再高也不行。”这话的指向性很明确,就是大同总兵王朴。话说回来,王朴冲进了死人堆里,在密集的铅弹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两人相视一眼,均感到庆幸,唯夏天南马首是瞻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不仅赶跑了鞑子,还能分润战功和荣耀,反之可能会无悬念的会败给阿济格、阿巴泰的大军,带着残兵败将黯然神伤返回宣府、山西。至于贪功冒进的王朴,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杨国柱有件事不明白,忍不住问:“夏总兵,鞑子留下的金银咱们分了,这个是人之常情,毕竟发饷、练兵都少不了银子。可是这十余万百姓你要了做甚?咱们只是武将,负责练兵打仗,安抚百姓的事不归咱管,这么多百姓的吃喝拉撒就是个大麻烦,留给那些文官头痛就是,干嘛还往自己身上揽呢?”虎大威也不解地问:“是啊,这些被鞑子留下的都是青壮,多半家破人亡,收容他们不光要管吃喝,还要重新安置住处和田亩,咱们武人又哪有这个能力?你又是广东人,在京畿一带又哪有能力安置他们,难不成带回广东?”夏天回答:“二位,你们也知道这里都是青壮,在我眼里,这都是兵源啊!我防区在琼州府,那地方地广人稀,最缺的就是人,要是弄十万回去,再怎么筛选,优中选优,三万兵总是能练出来的……”二人面面相觑,心里非常震惊。一个总兵居然有能力吃下十万青壮,这财力和魄力也是举世无双了。杨国柱咳嗽一声,善意提醒:“这个……夏总兵啊,老哥有句话必须提醒你,就算你有能力收容这些人,也要提防言官弹劾——以一镇之地吸纳十余万青壮,任谁都以为你要造反了……再说了,这些人都是京畿一带土生土长的百姓,即便家中烧成赤地,也未必愿意背井离乡跟你去琼州……”杨国柱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在京师城墙外,当着所有人的面,带走十万青壮说是练兵,这已经远远抄超出一个总兵所辖正常的兵力范围,被人怀疑要造反是再正常不过了。而百姓是否愿意老老实实跟着走也是个大问题,中国的农民只要没有饿死的危险,一般不会背井离乡的,何况京畿重地,朝廷也不会坐视出现大批难民威胁京城安全,总会拨付粮食赈济,好赖总会有口饭吃。“哈哈,造反的事随他们弹劾,我皮厚得很,不怕这些耍嘴皮子的言官……”夏天南心想,何况老子迟早要造反,只不过要选择合适的时机罢了,弹劾就弹劾,自己也不会少块肉,又能奈我何?“至于百姓不愿背井离乡,这倒是个问题,多谢杨总兵提醒。京畿重地,天子身边的人,未必看得上琼州那穷乡僻壤,得想个办法……”夏天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叫过杨由基,耳语几句。杨由基连连点头,转身而去。“来来来,其他的事先放一边,咱们三个把这些金银财货都分了,免得时间长了,朝廷看上了也会惦记……”二人一听,这是正理,据说皇上整日为了国库空虚的事伤脑筋,要是知道了这些银子,肯定一道圣旨就要夺了去。虎大威朝杨国柱使了个眼色,说道:“夏总兵仗义,不过我们也不能不识好歹,这些银子光靠我们两个,就算拼了命也拿不下来,都是沾了你的光,拿三成受之有愧。不如这样,你拿六成,我和国柱各拿两成就行。”杨国柱楞了一下,马上点头赞同:“不错,理当如此。再说夏总兵决意收纳这些百姓,耗资颇大,银子多了好办事……”夏天南也不矫情,推让一番后也就接受了这个“分赃方案”。这边首脑人物在“分赃”,那边杨由基按照夏天南的指示给百姓训话。十余万百姓人数实在太多了,杨由基将近卫营士兵每隔百人散开,接力传话。“你们都给我听着。鞑子把你们抓了又放,其中必有蹊跷,难免混入细作,为了不让鞑子细作混入京城,现在要把你们都带走,慢慢甄别,查清一批,放走一批,抓住细作杀无赦!”百姓纷纷诉苦:“军爷,冤枉啊,我们都是清白的,求军爷明察……”杨由基暗想,将军这一招还真管用。若是苦口婆心劝他们去琼州,未必有多少人愿意背井离乡,可是扣顶大帽子,让他们感觉有性命之忧,就无人聒噪了。等到了琼州,四年环海,想跑也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