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带着腥土味的湿气扑面,那震耳欲聋的河水轰鸣之声,震得丁乐儿彻底懵了。<〈(这样湍急宽广的大河,要怎么过去?离开北胡,只剩临门一脚,可这一脚却成了天堑,怎么看也万难渡过。别说是不会水,就算浪里白条,也同样逃不了被这河水吞没的下场,转眼就没了人影。这河水的气势太惊人,逐浪排空,如同万马奔腾,是那样的澎湃磅礴,川流不息。她不知道,这本就是天堑,以这条大河划开的疆界甚至不需要派任何军队驻守。因为凡人无论来多少,都无法填满这条河,更不可能渡过。要渡河也只有经验最老到的船夫才敢接客往来,却也同样凶险至极,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曾经她也听说,这河边时常能见到私渡的小舟,可她顺着河边疾驰了好一会,依旧一无所获。那些载人私渡的小舟似乎都消失了。心知有强大追兵,却久久寻不到渡河的方法,丁乐儿难免越来越惶急,“大夏边城是不能去的,我们没有度牒和路引,大夏边城不可能容许我们进入。”“听说强者能够飞天遁地,任何地方都能来去自如,要是猴妖醒过来了,说不定就能带着我飞过去了。”她哪里知道,刘恒还没有这么高的本事,哪怕附身泥猴也做不到,这是更强的强者才能拥有的手段,他还差得远。看着身前绑在马脖子上的刘恒,依旧没有清醒的征兆,那脸色苍白的厉害,她更觉得手足无措。“再找找,再找找,一定有私渡的!”丁乐儿咬住嘴唇,催促胯下乌鳞马越跑越快,眼里却满是焦急的神色,不断在河面上搜寻任何踪迹。“别跑那么快……”忽然。她听到身侧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急促呼唤,引得她猛地扭头望去,却惊骇见到身侧的湍急河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叶扁舟。一个背弓得如龟背的胖老人。正费力划动篙桨,逆流而上追赶着她。她刚刚分明扫视了河面很久,都没看见任何舟船,这是什么时候蹦出来的?瞬间的惊疑,却被欣喜冲得不见了痕迹。她急切勒停马缰朝老人招手,“快,快来!”胖老人篙桨一撑,就让轻舟稳稳停在丁乐儿眼前,随着湍急河流起伏,露的这一手更让丁乐儿眼前一亮,是个好手!她厉喝一声,驱策乌鳞马从河岸奋力一跃,就重重落在轻舟上。轻舟猛地一沉,仿佛差点被掀翻。吓了老船夫一大跳,“哎哟,这小哥怎么如此沉重?”丁乐儿听得心里猛跳,才见老船夫的确怔怔望向刘恒,顿时心如鹿撞。她可是知道这猴怪身躯有多么沉重,如同大山般,太异于常人了!她生怕被老船夫看出什么异常来,立刻扯开了话题,“快开船,我们有急事!”“这可比普通的武夫重多了……”老船夫嘟哝了一句。还是麻溜地篙桨一推,轻舟就如羽叶,顺河而下!“什么?”河水奔鸣声太响,丁乐儿没听清他说什么。疑惑反问。老船夫咳嗽了一声,笑道:“没什么,两位来得的确有些晚,差点就赶不上咱河庭办的盛宴了。”“什么?”丁乐儿大声喊,因为奔流声太过震耳欲聋了,遮盖了所有声音。还是没听清老船夫在说什么,“你大点声!”“这位仙子还真是耳背。”老船夫一脸悻悻,索性凑在丁乐儿耳边大声道:“放心,赶得上!”最后几个字丁乐儿终于听清了,却又生出疑惑,怎么会回应赶得上?赶得上什么?她也顾不得多想,大喊道:“到了地方,我们会重重酬谢你!”许下重诺,看见老船夫眉开眼笑,丁乐儿却心里忐忑不安,“猴子妖怪身上,应该付得起重谢的酬劳吧?”现在她是夸下了大口,但她身无分文,不可能付得起任何酬劳,只能寄望于刘恒身上了。“这小哥是遇到了什么祸事,怎么受这么重的伤?”闲来无事,船夫似乎越看刘恒越是惊奇,忍不住又凑在丁乐儿耳边大声疑问。“遇上,遇上劫匪了!”丁乐儿被问得又是心里一跳,慌乱地找了个借口,敷衍回应。“两个小娃娃自己就敢来赶集市,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真大,能活着到这里已经够好运了。”老船夫摇头叹息,似乎有些怜悯,“没事,年轻气盛的,等到了地方买两粒还还大生丹吃下去,再好好休息一下就又能生龙活虎的了。”“你说什么?”丁乐儿高声大喊,看样子又没听清,老船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说话,也太费力了。这小女娃娃,长得倒是天仙美貌,没想到小小年纪耳朵这么不好。一旁的丁乐儿可不清楚老船夫的想法,她警惕注视着河岸,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没过多久,河岸的草原山丘上,隐约出现了无数的黑点。她极力的辨认,模糊看清都是和之前所遇铁骑同样制式的黑甲骑士,胯下却都是巨狼,正在迅逼近。是那些人!他们果然又追来了!而且看这些追兵,人人堪比呼延世家的那个少将军,合在一起愈显得凶悍逼人,杀气腾腾,比之前的骑军更甚数倍!“快,快!快离远些!”她心惊肉跳,吓得急忙催促老船夫,老船夫闻声也扭头望去,够着短粗脖子遥望,随后撇了撇嘴,“追杀你们的就是这些人啊?这些胡狗子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追杀我们的尊客……”丁乐儿哪里还有心思听他慢悠悠的说话,不耐烦地厉叱道:“别啰嗦了,赶紧离开,他们杀人不眨眼,不是闹着玩的!”她的话又让老船夫撇了撇嘴,依旧慢腾腾地撑篙,“算了算了,今天是大日子,懒得和他们计较了。过段时间让大将军和这些胡狗子的主子去说说,不能让他们这么张狂……”狼骑迅接近,甚至河流奔涌声也掩盖不住他们的呼喝,见到丁乐儿的样子越来越恐惧和慌乱不定,他叹了口气,才用力猛撑篙。“坐稳咯!”随着一声沉稳高喝,轻舟如同鱼儿穿过河面,忽然被巨浪高高掀起,这次却让丁乐儿猛地惊呼。因为轻舟骤然腾空好几米,那种失重感让人心慌,但这不是丁乐儿惊恐的原因。而是轻舟重重落下,竟然就这么一头砸进了河水里,深深扎了进去!浑浊河水猛地高过了头,然后将小舟整个吞没,转眼无踪。出事了!连一贯稳健的乌鳞马也在惊恐嘶鸣,匆忙想要跃出小舟,丁乐儿心里悲苦,越慌越出事,恐怕要淹死在这大河里了!她第一时间抱紧刘恒,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扑面而来的河水。可浑身僵硬的闭眼等了好一会,却依旧没有感觉到身上落下一滴水来,预想中的河水席卷,同样没有到来。怎么回事?愣怔的她才觉周围忽然变得格外安静,连河流轰鸣声都变成了哗哗细水声。她试探着睁开眼,就见到老船夫一只手按在乌鳞马马头上,使乌鳞马出奇地很快安静下来,正好笑眯眯的对着她,“两位是第一次来吧?”丁乐儿朱唇大张,久久合不拢,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她怔怔望向周围,只见小舟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蛋壳笼罩,混黄河水遮天蔽日,就在这“蛋壳”外依旧奔涌急流,却无法打破小舟里的安静祥和。这一幕是如此的怪异,连带眼前原本看似普通的老船夫,此刻看起来也充满了神秘气息。她艰难吞咽了一下,才大着胆子道:“老人家,这是,这是要去哪?”反倒是老船夫被问得愣住了,“当然是去我们北阳河庭,不然还能去哪?”北阳河庭?丁乐儿双眼大睁,也呆住片刻,眼里满是茫然之色,北阳河庭是什么鬼地方?看见她的神色不对劲,老船夫胖脸上没了笑容,眯眼审视向她和昏迷的刘恒,竟隐约显出一丝杀机,“不是来北阳河庭赶集会,你们来干什么?”此刻的离奇遭遇本就让丁乐儿不安,再感觉到对面老船夫身上传出冰冷刺骨的气息,更让她愈心慌,“我们只是想去……”她本想实话实说,可又隐隐觉得要是真说了实话,怕是真的糟糕了,所以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牵强笑道:“只是想去买点疗伤药。”还算是她有点急智,忽然想起老船夫刚刚话里提过“赶集会”三个字,随机应变编了个谎话,勉强倒也合情合理。“买药?”老船夫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打量两人的目光闪烁不定,显然二人露出疑点后,他就不再那么容易相信丁乐儿的话了,慢条斯理地道:“照说来者是客,我本来不该刁难客人,但如今你们总得拿出点值钱东西来,证明你们买得起我河庭卖的药才行,否则……”证明?怎么证明?哪里有值钱的东西?身无分文的丁乐儿更加惶急了,眼见老船夫不再是原本的和善模样,变得阴冷,仿佛图穷匕见,她不自然地往后挪,想要离他远些。可小舟就这么大,她再退能退到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