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恒隔了几天,一咬牙再度前去找杜虚阁,却只得到了她已离去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刘恒并没有纠缠,怅然离去。不管杜虚阁是假意推脱不见,还是真的离开了,都证明杜虚阁现在是真不想见他。其实不只是杜虚阁,刘恒同样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至于她所说是真是假,刘恒所说是真是假,反倒连证实都没必要了。在当时那种情境下,双方都知道对方不会再说假话。比如杜虚阁,只是因为误会,所以才会说出真相来证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人,不知对方就是刘恒,也就没有再说慌的必要。而刘恒这边,虽说死而复生是一件离奇到让人不能置信的事情,但面对“杜姑娘”想证明他是刘恒,也是一件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事,只需要他最后那两句话就足够了。因为刘恒最后说的那两句话和那粒枣的存在,世界上真真只可能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情,再没有别人。如果说是刘衡想要假扮刘恒,别的都有可能对得上号,独独这点绝不可能从任何地方得知。如此一来,刘恒究竟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反而成了一件不再重要的事,真正重要的,只剩下真相揭开来的二人将如何面对对方了。尤其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别人。这让刘恒有时候都忍不住会想,要是没有这个人夹在里头,两人如今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结局?两小无猜,天生注定的缘分,死而复生再相逢,便该胜却人间无数,缔结世间最美好的一段姻缘,甚至成就传世佳话。然而这注定只是妄想,那个人的存在已成既定事实,谁都不可能避过去,于是这事就显得尤为尴尬。“所以,我死时发生的事,燕归言对我做的……她全看在眼里了是吧?”分别之后,这个问题就不断在刘恒心神里徘徊不去,他没法逼自己停止去想,因为只要一想到哪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他就烦躁异常。试想身为未过门的正妻,见到别的女人霸占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男人,还当着自己的面做了没羞没躁的事,刘恒设身处地,都不敢想象换做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至少气得快炸了是肯定的。也就难怪为什么每每言及她,杜虚阁会这么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了。可站在刘恒自己这边,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当时命不久矣,意识随时可能消散,甚至无法阻止燕归言,结果出了这档子事,他能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燕归言!莫名其妙说什么“留后”,就算真要留后,关她什么事?怎么就轮得到她了?刘恒自己到现在都没搞懂燕归言当时究竟是怎么个想法,要说恨他同样也恨,可……木已成舟,这就没得悔改了。再者刘恒的性情,做过的事情就要认,他断断做不出翻脸不认账的决定,于是这事终是成了他跨不过去的一道大坎。听说杜虚阁离开,刘恒心底松了口气,毕竟这档口留给双方一个冷静的时间,对双方都好。“既然主公见过小姐,那么就该知道现在以及将来,末将才是主公最能信任的人。”深夜大帐里,郑芝龙肃容道。刘恒深深看向他,“若非亲耳听闻,我真真没想到。”没想到什么?郑芝龙真正的来历!他不是刘恒那便宜大哥的人,甚至不是刘家的人,而是杜虚阁的人!“事实上小姐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布局,本来只是为了将来……主家的时候便于上手,谁想刘家态度令小姐不喜,加之又听闻主公出了变故,早年布局就久久没能用上。”郑芝龙缓缓讲出背后之事,随后正色道:“主公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刘家常与商会中人往来,试图桃代李僵,让主公那位大哥顶替主公完成婚约,与小姐成亲。尤其主公传出噩耗以后,刘家更是热切,连带小姐家一些人都有所意动。所以小姐来到十日城,不单单是怀念主公,也有躲避这祸乱的缘故。”刘恒一眯眼,心里冷哼了声。要不是今天郑芝龙说出来,刘恒还真不知道背后还有这等事情。要说他死讯传开之后,刘家有这个打算很正常,毕竟杜虚阁的身份极其不简单,如果他那个大哥能和杜虚阁成婚,对他大业必然是一大助力。可这事恶心就恶心在,他之前还没死,刘家乃至他那大哥居然就已经打起了这样的主意!这究竟把他置于何地?要知道这门亲可不是刘家替他张罗的,而是他那早去的娘亲结的善缘,说到底跟刘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刘家凭什么来抢?只为了所谓大业,刘家所作所为简直不择手段,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又一次刷新了刘恒对刘家的感观。“她……你家小姐,处境是不是很艰难?”说是询问,实则刘恒自己心里也知道答案,必然是艰难的。杜虚阁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秘境中风风雨雨,她修为一直不算拔尖,却能稳稳掌控住诺大方圆阁,这一点连刘恒都不得不钦佩,自叹不如。可即便如此,如今杜虚阁却被逼得躲到十日城来避风头,足见承受的压力。郑芝龙闻言一笑,“主公可不要小看了小姐,再者如今主公回来了,小姐心里就有了主心骨,必能平定风波。”刘恒迟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郑芝龙笑道:“主公只管顾好眼前的事,小姐自会处理其他,非要说帮忙的话,那就好好压一压您那位大哥的风头,这就是对小姐最大的帮助了。”刘恒点头,终是有些愧疚。明明知道杜虚阁因为他而遇到麻烦,他却全然无力帮忙,这感觉实在让人心里不好受。“末将此来还有一事要提醒主公,这些太子旧部不可太过信任。”郑芝龙话锋一转,道:“他们如今跟随主公,却只称将军而不唤主公,分明还未归心……”“这事就不必多说了。”刘恒摆摆手制止了他,“无非就是个称呼,叫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尽心做事就够了。况且我无心争霸,他们如此称呼也正常,毕竟所求不同,多多理解吧。”郑芝龙闻言眸光闪动了下,抱拳再不多说。等跟郑芝龙交代完日后的安排,郑芝龙告退以后,刘恒才缓缓躺到了座椅上,一动也不想动。他一身战力,如今却根本派不上丁点用场,每天的精力全都用在人和事上面,总觉得比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搏杀战还要疲惫。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也不喜欢费心在这些个上面,偏偏如今他又不得不这样,还得打起精神来,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这绝不是他想过的日子,可是一桩桩一件件都逼着他走到这一步,还得继续往前走,似乎看不到尽头。“等撑过圣争大劫就好了。”他这么安慰自己,很快重振精神,趁着暂时没事修炼起来。提升军镇实力很重要,但个人修为也不能落下。原本在他安排里,丁乐儿、米家三姐弟将会成为最强战力,做为支撑十日城度过圣争大劫的顶梁柱一般存在。这四人虽说实力还不算多强,却胜在潜力够强,远超十日城里的其他人,自然被当时自觉命不久矣的刘恒寄予厚望。然而计划总没有变化快,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死而复生,同样没想到重新回到十日城,丁乐儿、米家三姐弟居然都没有像他所预期那样老老实实呆在城里。而今四人暂时寻不到踪迹,也没法子找出他们来,结果刘恒自己又回来了,他只能试试自己撑起原本留给四人的位置。“可是,才师境二重。”一想到这个,刘恒就不免苦笑。圣争如酷夏,人在其中,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承受和适应。结果就是,哪怕刘恒只想着守护住自己珍爱的东西,他也不得不参与其中,和那些有志登顶的天才们成为注定的敌人。还不提那些前辈,单说跟刘恒同辈的天才们,就让刘恒觉得压力如山。朱克理虽被罚面壁思过,据传修为依旧一骑绝尘,早已成了货真价实的大师境强者。其余小石王、牛大、李冲霄,同样相继步入了大师境,乃至于曾经秘境封侯的那批最顶尖天才,要么也是成就大师境,要么就是即将破关,逐渐成为江湖上风云随动、万众瞩目的大人物。刘恒曾经和他们就有一个境界的差距,随后又失去了两年时间,结果差距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缩减,反而拉得更大了。饶是刘恒,都生出了无从追赶的颓然心情。“唯有横练。”如今的局势下,刘恒想要尽快提升修为,好像无论怎么看都只剩下一条路,就是集中全力修行横练功法。横练功法本没有问题,只是如果急于求成,那么便如烈火烧柴,越是精进勇猛,留下的麻烦就越多越大。这等于为自己将来制造麻烦,只求眼前得利,任谁都知道这如若饮鸩止渴,绝非良策。然而,刘恒还能有什么法子?他越来越清晰的预感到,此番圣争到来的速度和猛烈,将会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为了抵御这场避不开的大劫,便是明知饮鸩止渴,刘恒也只能闷头喝下去了。只是从好多年开始,他就陷入这么身不由己的日子,好像上了一辆不由他掌控的狂奔马车,逼着他必须疯狂提升修为,根本不管他自己有什么想法,这种感觉总让刘恒异常气闷。“不管了,一年以内,尽快晋升到武师巅峰。”刘恒边用杀生秘药擦拭全身,边大口灌饮,“看这样子,待到半个月后出兵时,我大概就能尝试突破到武师三重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正在商谈组成诛魔大盟的各大学派,据说被定为魔门的伯教亦在活动,于其中搅风搅雨,使得商谈事宜久久没有得出定论。这是一场天下瞩目的大戏,才是世间大多数人的焦点,而在大夏和北胡这边,更多人则关注进击的北胡大军。就在这个时候,很少有人留意十日城这个小小军镇,它只在两国交锋地一个偏僻又不属于要冲的小角落,没人关心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十日城里面,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这一个多月来,城里城外忙碌非常,扩军依旧在进行,不断有新兵加入万羽卫。或者按照将士的数量来说,应该叫做万羽军才更准确了。原定十万兵数,时至今日招到了九万余,还未满员,操练新兵的事宜却已经开始一个来月了,甚至于超过万数新兵都已练出了气血。当然,就算练出气血来,还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哪怕这万数新兵集结成战阵,再由强者主阵,也招不出威力多强的战相。万数生境一重的武者气血聚集到一块,还顶不上一个夫境巅峰的武者,顶多气息更磅礴些罢了。由一个师境强者主阵,或许能招出高过自身一重小境界的战相,若是由一个大武师境强者主阵,那招出的战阵血相估摸着和他境界相仿,甚至连一重小境界的战力都提升不了。“再过一个多月,算是勉强能派去守城,真正想拉出去溜溜,至少还得一年半载。”看着扩建数倍的营地里,处处新兵们修炼的场面,胡少八摇摇头,“这还是靠着将军拿出的《百草入道功》,否则至少两年。”旁边大四听后无动于衷,转而又问边上的黄安,“胡骑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反正胡骑自打前几天在洪洞城下吃了亏,就一直传出欲退的消息,结果到现在还没见动静。”黄安无奈道。大四点头表示听到,“反正多盯紧了那边的消息,一旦胡骑退兵,就该我们出征了。”出征!即便早有准备,可这词一出来,众人还是心神大振。“由新兵带新兵,你带着老兵去潇洒,也就是你这缺德货能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来了。”闻言,胡少八就不满道。大四一挑眉,“准确来说,是修炼出气血的新兵带领没修出气血的新兵继续修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这不是信任你么?”“你就是说得好听!”胡少八重重哼了声,“给我听好咯!也就这一次,以后甭想再诓我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