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依旧人来人往,繁华如故。今日天气微凉,层云密布,阳光不像往日那样强烈刺眼,整个城内笼罩在一片灰蓝色之中……城南的偏角处,搭建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庙宇,祠庙就没有太多的人上来上香,也没有诵经念佛的缕缕生。这里不是平常的佛堂寺庙,也没有大金宝殿那样的雍容华贵装饰,有的只是朴素的门椅木窗,和偶尔从庙内飘出来的阵阵青烟。庙上的一个不算太大的牌匾上写着“汴梁神庙”四个大字,平凡不缺灵气,简朴不失神秘,江湖人皆知,此地是玄清大师之弟子玄空大师所住之地。庙内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竹林,几阵微风吹过,竹林中发出“沙——沙”的摇晃声。忽地几片落蝶般的竹叶随风飘下,带着诗意的美,带着宁静的心,飘飘然,悠闲自得……“唰——唰”,剑气重叠,一瞬间的横飞而过,几片竹叶瞬间被斩成数截……一长发披散、眉宇傲然的白衣少年双剑而过,双剑的剑气灵动中带着无杂的平静飞出,被斩断的几片竹叶在空中转了几圈,飘舞了几时,再次随风而下。“不管怎么用力,落叶就是落叶,给予再大的力,它也不能违反自然的定律,慢慢飘落至大地……”正在白衣少年施完剑时,身旁走来一个棕色道袍、白发垂然的老者,老者语重心长道,“子川啊,为人也是一样,有的东西索取太多,无论你心有多平和,违反了天理也永远达不到目的。”原来那位白衣少年便是赵家三少赵子川,和他对话的老者必然就是他的师父玄空大师了。赵子川缓缓收起自己的双剑,闭眼低沉道:“徒儿只是想变得更强,然后像大哥那样驰骋沙场,多杀蒙古贼人,去实现恢复中原的大业,造福天下!”“中原胜败,自有天论,过之急操,不循也。”玄空大师平和地说道,“为师知道你血气方刚,想要干出一番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事业,不过胸怀大志急于成之,你过于希望实现自己的理想,不也是一种索取吗?”“徒儿不解,还请师父赐教。”赵子川一时间难以理解玄空大师的教诲,便静心问道。“心有过之,必有失之;过而无其治世之效,然失其珍事之所有。”玄空大师耐心地说道,“简言之,有时你或许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根本就没有达到,而同时失去了自己本应珍惜的对你来说重要的东西。”“珍惜的……重要的东西。”赵子川喃喃道,“徒儿依旧不解,在徒儿心中,徒儿只想要一心为民、心寄苍生,其他的,别无所求。”“无经世之所遇,不懂本物之贵;无生死之所遇,不懂情世之理。”玄空大师慢慢说道,“罢了罢了,你还年轻,未经世间万物,或许待你尝得聚离得失,你才会知晓……只不过,但愿那不是你人生的终点……”随后,玄空大师缓缓转过身去,向着汴梁神庙的正厅走去……“经世所遇,生死所遇……”赵子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的阴霾处,“师父所说的人世之道,究竟何解……”庙宇正厅处,一个身强体壮,背后背着一把长杆似的东西的少年正坐在正厅蒲团处,凝神望着自己手上类似玉佩之类的东西。此人正是唐门世家的后人唐战,他手上的玉佩自然也是他兄弟孙云送给他的龙纹玉佩。唐战静静地坐在蒲团上,也是思绪万千,或许他正在思念自己远方的好友孙云,或许他正在惆怅自己悲惨的身世,或许他也和赵子川一样,心里满是心怀天下的踌躇壮志……今天唐战向陆菁请了假,借此机会陪自己的兄弟赵子川一起来这汴梁神庙会见会见玄空大师。但是唐战似乎是没有这个心思,赵子川在后院的竹林里正接受着玄空大师的教诲,而自己一旦来到这种庄严的地方,就会不由自主地思考着人生百态。唐战突然眉头一皱,迅速收回了龙纹玉佩。他从蒲团上缓缓站起,又猛然跪下,想一拳重重打在地面上……可是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似乎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想得太多,情绪有些过激了。唐战忍住了,又慢慢站起身,两眼微闭,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心情似乎是稍微稳住了。但是他的两唇依旧微微抽搐,心里似乎仍旧是小小的不平静。正在唐战惆怅间,玄空大师从后院缓缓走至前厅。唐战听到了脚步声,猛然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心里又有些不同于之前的莫名波动。玄空大师怕是看见了唐战最后的几个过激的动作,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唐战见了玄空大师,有礼地说道:“前辈,小生有礼了!”玄空大师没有想刚才唐战的一举一动,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缓缓说道:“你就是子川所说的那个拜把兄弟吧?”唐战听了有些不自然,又是在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前对话,有些羞涩道:“晚……晚辈刚才有些心事,所以……不过,晚辈还是愿意在这儿静候子川兄弟。”玄空大师先是没说话,静静地走至烧香的炉子前,点了一炷香,然后对着前面的神像拜了拜,再慢慢说道:“施主既是新客,就来上几柱香吧……”随后,玄空大师又慢慢走至唐战身边。唐战先是没有在意,只是自言自语道:“晚辈其实……身世不济,胸怀大志又不能抱负。如今寄人篱下,却不知未来人生该如何走……”说着,唐战慢慢低下了头。但玄空大师并没有说其他的话,他只是继续道:“施主上柱香吧……”唐战依旧没有正面回应玄空大师,而是继续说道:“自己的第一个好兄弟远走他乡,今世恐再无见面之缘,人世之情为何如此……”玄空大师仍旧是没有说其他的话,还是继续道:“施主上柱香吧……”玄空大师不断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唐战这才回过神来。唐战见着玄空大师毫无忧郁、略带慈祥的面庞,不解地问道:“大师何以如此之言,晚辈今世多愁路,多是伤感,他事又何妨?”“施主上柱香吧……”玄空大师微笑道,“不要想太多了,亲手去上柱香,心情坦然。人世不过如此,与其思虑复杂的情义纠葛,何不做一些不用去思考的简单事,以求宁静之心?”唐战也不知玄空大师所谓何言,但自己毕竟是他客,来此神庙,上柱香也是对神灵的尊重。于是,唐战没有去想太多,拿了一炷香,并且亲自点上,然后顺势插入神灵前的炉子里……或许是活动了筋骨,或许是香味的提神,唐战突觉当自己什么都不去思考,而是干一些上香这样简单的事情,看着屡屡的青烟,顿时觉得自己的烦恼消散了很多,心情也顿时清静多了。唐战自觉心情舒畅后,笑着说道:“大师说得对,晚辈现在觉得心情真的好舒畅,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让那些不开心的事阻碍自己的人生……谢谢大师,经大师的点通,晚辈顿觉开朗许多了。”“好事自为之,舒心自觉之……”玄空大师微笑着说道,“情绪都是自己决定的,你且记得‘人生路途遥远,千万不要被几点坎坷之道而挡住了远方的视线’即可,哈哈哈哈……”随后,玄空大师也慢慢离开了正厅……唐战顿时觉得玄空大师果然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人间历世一点即通。正在唐战回味刚才玄空大师所讲之言时,赵子川从后院跑到了正厅。唐战见了,高兴地叫道:“子川兄弟,你练完了?”赵子川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笑着说道:“没错,今天师父主要是给我讲了一些话罢了……反正师父经常这样,总是教我们人生之道,而不去教什么比武要诀,我已经习惯了。”唐战想了想,回应道:“其实……我觉得玄空大师的教诲,也许真的比那些比武要诀管用……”“师父也和你说了些什么吗?”赵子川不禁道,“也罢,来日方长,或许年轻的我们要学的人生哲理还多着呢……对了,南宫俊和慕容飞两兄弟正在竹林里比武,唐兄弟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南宫?慕容?”唐战不禁问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一下南宫慕容的子弟吗?”赵子川说道,“菁妹一直是最讨厌南宫慕容家的人了,你在她身边,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机会来了,正好你可以大开眼界了!”唐战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于是,唐战便随着赵子川来到了后院……后院依旧是微风错林,唐战与赵子川刚来到后院,就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随着声音向林子深处望去,只见有两人正在竹林间穿梭,时不时发出打斗的声音。两人施展着轻功,打得难解难分,待到越来越靠近唐战和赵子川两人,唐战算是看清了。左边一人红白上衣,手提一把八丈蛇矛,脸部清秀且不失硬朗的神采,他便是南宫六子南宫俊;右边一人蓝白外衣,手执长剑,行云流水间散发着凛然义气和豪爽洒脱,他便是慕容四子慕容飞。南宫俊同慕容飞和赵子川一样,都是玄空大师的门下弟子。而今在南宫与慕容两大世家势不两立之际,南宫俊与慕容飞能成为刎颈之交的好友已是不易,若不是玄空大师的同门弟子,南宫慕容两家是决计不会让他们二人如此来往的。南宫俊两脚向着翠竹一踮,八丈蛇矛从天而降,“天裂神枪”从前蓄势而出,直向慕容飞胸前而去。慕容飞面不改色,手中碧水长剑轮回一划,“青云漫步”即出,行云流水般地化解了“天裂神枪”的威力。南宫俊不甘示弱,枪头一转,火光四起,如飞夜流星,疾驰而过;慕容飞依旧镇定自若,剑气凌然,又似雷鸣电闪护体,迅势而上。剑尖碰上枪尖,一道内力猛冲,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砰——”,二人的内力碰在一起,爆发开来,周围数十截翠竹被干脆利落地斩断。赵子川在一旁见了,笑着道:“其实南宫俊和慕容飞两兄弟的武功也不弱……对了唐兄弟,你说南宫俊的八丈蛇矛与你的梨花枪比起来,哪一个要更厉害?”唐战没有考虑太多,只是淡淡地回答道:“不知道……不过如果是我,唐家霸王枪的威力肯定不输给他南宫家的武功。”“你还真不谦虚啊……”赵子川先是嘘了一句,然后望着被南宫俊和慕容飞两兄弟糟蹋的竹林,对着前方喊道,“南宫兄弟、慕容兄弟,师父交代过,不要弄乱了他的竹林,你们还是点到为止吧!”听了赵子川的叫喊,南宫俊和慕容飞瞬时停下手来,然后施展着轻功稳稳落地。南宫俊收起了八丈蛇矛,然后对着慕容飞行礼道:“慕容兄好功夫,来日挑个时间,我们好好比一场,然后再好好喝一场!”慕容飞见着,也笑着回礼道:“南宫兄也不赖啊,下回一定!”看来他们二人已经是很默契的好兄弟了,而且从他们二人的言辞来看,二人都和赵子川一样,有着豪爽大气的性格。南宫俊和慕容飞随后一齐走至赵子川面前。南宫俊先说道:“子川兄弟,今日你怎么不与我们两兄弟切磋武艺啊?”赵子川笑着答道:“今日师父给我说了许多事情……再者,今日我主要是陪我身边这位唐兄弟来见识见识这汴梁神庙。”“唐兄弟?”慕容飞见着赵子川身边的唐战,不禁问道,“昔日听子川兄弟提及过,今日见来,这位唐兄弟果真是器宇不凡……不知唐兄弟你出自何门何派,引得我们子川兄弟这么欣赏?”看来赵子川似乎是还没有把唐战的身世告诉南宫慕容两兄弟。“我……”唐战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回答。赵子川想了想,回身道:“这个嘛……今日还是不提此事,待到剑道大会开始之日,两位兄弟及武林众人士皆能知晓。”“噢?听子川兄弟的口气,这位唐战兄弟似乎深藏不露啊……”南宫俊也跟着道,“也行,留一点悬疑,我相信终有一日能见着唐战兄弟的风采!”“呵呵……”唐战见赵子川帮自己圆话,自己又不好在第一次见面的生人面前说什么,于是便陪着笑了一笑。赵子川望了望天,对唐战说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晚的话,菁妹会生气的,不如唐兄弟你先走吧……”唐战问道:“子川兄弟和南宫慕容两位兄弟不一起走吗?”赵子川说道:“师父待会儿要留我们下来说些关于剑道大会的事情,南宫兄又有他大哥来接他回去,慕容兄也有他妹妹接他,所以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有什么事情还是来日再说吧,现在的你还是快回陆府比较要紧。”唐战想了想,点头说道:“那好吧,小弟先告辞了!”于是,唐战转身离开了汴梁神庙的正厅……望着唐战远去的背影,赵子川喃喃道:“最好还是不要让唐战兄弟插手剑道大会吧……”南宫俊在一旁听了,不禁问道:“子川兄弟何出此言?”赵子川回答道:“唐兄弟的前世与蒙古人有纠葛,让他陷入了这趟浑水恐不大好……算了,相比起他,剑道大会更应该是我们应该担心的事情,还是先管好我们自己吧……”慕容飞回应道:“子川兄弟说得对,说不定师父待会儿真的有关于剑道大会重要的事和我们说……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子川兄弟你今天的神色总是有些提不起精神来?”赵子川抬头望着深蓝的苍穹,感叹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今天师父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心里怪怪的……”天依旧是深蓝色的,对于太阳落山来说,只不过是天色的黯淡罢了……人的心情也是如此,不需要太多的起起伏伏,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许就能参透人生的某些哲理吧……只不过,若是这些哲理对于人生的映射来说都是真的,那未来将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