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人你不该忘了……”洪济风指着孙云的鼻子说道,“你一向最关心她的不是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我最关心的人……是鹃儿!——”孙云想了想,被洪济风提醒一句后,恍然大悟道,“鹃儿的脚——之前师父助我习武的时候,曾经歪打正着,用毒虫愈活过鹃儿腿脚坏死的经络,鹃儿的事情,师父他老人家是知道的!”“没错,我这次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帮你这个朋友的徒弟,替杜姑娘治一治腿脚的伤……”洪济风继续笑说道。“真的吗?——”孙云听了,不由喜出望外道,“太好了,这下子鹃儿的脚有的治了,谢谢洪叔叔!”“要谢还是谢你师父吧,要不是他收你为徒,你可遇不到这等好事儿……”洪济风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随即又道,“不过,杜姑娘的脚我是不知道,连卢欢那个老家伙都没有办法,恐怕伤情并不乐观,我也未必就能治愈……”“最开始的时候,吴子君吴前辈曾帮忙治过,但也未有明显其效……”提及杜鹃落残的双脚,孙云心中苦苦不止,“真要说起来,当初要不是我答应她一同前往‘雾隐丛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鹃儿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害的……”“贤侄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洪济风缓了缓气,安慰孙云道,“杜姑娘的伤情虽不轻,但我也会尽最大努力替她治疗……”“也对,毕竟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孙云努力平和下心情,想到腿脚落伤的的事,忽而灵光一闪道,“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脚上有伤的可不止鹃儿一个人……”“怎么了?”看着孙云的表情变化突然,洪济风不禁问道。“对了洪叔叔,在这儿之前您能不能替我先救治另一个人?”孙云转而笑问道,“她的脚也受伤了,不过只是脚踝扭伤……今天运镖的时候遇到了点磕绊,镖局的委托人脚扭伤了,情况还有些严重——毕竟关系到镖局的名声,委托人受伤实在有点挂不下去,所以我想……”孙云提到的,自然是因对决而负伤的祁雪音,在洪济风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呀你,毛手毛脚的样子,让我说你什么好……”洪济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问道,“谁啊,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我倒是可以看看……”“就是一般的扭伤,没有多麻烦……”孙云转身,指着后面说道,“就是和我一起前来的这位祁雪音祁姑娘……”然而,话说到一半,孙云就很尴尬地戛然而止——刚刚还一直在自己身后的祁雪音,转眼间人影都不见了……“人呢?——”孙云见了,情绪一下拍头上脸道,“刚才还在这里的,这会儿又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啊,少主,刚才祁姑娘还在这儿的……”一旁的镖师摇了摇头,表示天色昏暗,自己刚才也没注意。孙云听了,两手插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忿忿说道,“这个野丫头,又一个人到处乱跑,真是叫人受不了——”“你说谁是野丫头?——”然而,话音刚落,正院方向传来一声驳斥——是祁雪音,这个时候从院门回来,刚好听到这出话,脚伤颠簸几步,脸色铁青问道。“噢,你还知道回来啊……”孙云看着祁雪音的“嚣张”样子,一脸不爽道,“不都跟你说了不要一个人乱跑,脚受伤了又不方便,到时候出事了谁负责?”“谁要你负责了?”祁雪音不改刁蛮任性的脾气,拽劲儿说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本姑娘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哼,当初是谁在山崖上‘哭哭啼啼’说让我负责的……”孙云则是抓住这个机会,故意在大庭广众面前“羞辱”祁雪音道,“嘴皮子这么倔,把你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岭,连野兽都怕得不得了……”“你——”见孙云在众人面前言辱自己,祁雪音脸红冲指一句。“再说了,现在这镇子里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跑出去,脚上有伤又不便行动,万一碰到那些‘明复教’的乱匪怎么办?”孙云稍许正经一番,对祁雪音认真轻言道,“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可没有办法安心……”“额……”不知为什么,听到孙云如此之言,祁雪音内心竟有一丝浅浅的感动——出于一个女孩儿本能的反应,在自己心里,她对孙云无意中多了一份莫名的情感,就和今天在山崖对决之后,孙云为自己亲手包扎伤口的感觉一模一样……孙云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气氛不对,不但旁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就连站在自己对面的祁雪音,表情也略显尴尬和愣神……“咳咳……”终于反应过来后,孙云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补充说道,“你别多想啊,你只不过是我们的委托人——要是你真万一出了什么事,影响了我们来运镖局的名声可不好……”听到这里,祁雪音的内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刚刚初起萌生的一种情感欲火,像是一下子落入冰凉的池水,熄灭得干干净净……“去死吧你!——”祁雪音受不了这种气,抄起一块儿石头,就朝孙云的头上的砸去。“诶——”孙云伸手遮掩了一下,心存不甘道,“臭丫头,疯了吧你?——”“滚开啊,不想跟你说话!”祁雪音火辣的脾气不改,继续脸红冲孙云呵斥一句,遂转身准备离开。“喂,你又干嘛去啊?”孙云怕祁雪音“意气用事”,又一个人跑了不知去向,抓紧问道。“找吃的啊——”祁雪音脸色一绷,转头露出怨妇的表情,脾气宣泄道,“来这里的时候就跟你说了,我肚子饿肚子饿……活也帮你干了,你还不解决晚饭问题,与其陪你们镖局的人在这里饿死,还不如自己去找呢……”“可是你又一个人……”孙云又担心问道。“放心啦,我不会再跑出去了……”祁雪音背过身,继续不好气道,“外面到处都是受伤的民众和损毁的房屋,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才不稀罕出去呢……”说完,祁雪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去找可能是厨房的地方……“哎,这个丫头,真是受不了,要是她有鹃儿一半的听话,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儿……”孙云拍了拍头,叫苦不迭道,“今天一天就受不了了,幸好没有早回到察台家,要是和这么个兄长师妹处久了,我整个人都会疯掉的……”“哈哈哈哈……”洪济风看着孙云和祁雪音二人的“口角互骂”,不禁在一旁乐呵笑了起来。“洪叔叔,今天晚上您替我去照顾祁姑娘吧,就说是我让您帮忙治她的脚伤……”孙云憋气地摇了摇头,无地发泄道,“我今晚可不想再看见她,跟这个‘泼妇’在一起,非被她吵得爆耳亡不可……”“好,好……哈哈……”洪济风一边笑着,一边连声喝应道……虽然运镖一路上“磕磕碰碰”,又亲临洛庄“明复教”的暴乱景象,但不管怎么说,来运镖局众人还是比较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并暂时稳定安居了下来,养精蓄锐一晚,准备明日交接朝廷公章一事……夜色已深,凉风习习,此时此刻在大都城中,一切静谧安然无恙……近日朝廷局势紧张,官府下令限制民众夜市出行,尤其是过了戌时时分,朝廷明令禁止市井商铺再有营业,归路百姓更是不得携带任何农具物件,否则一并以乱罪扣押。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朝廷所临外忧内患——外有朱元璋北伐之军势如破竹,内有扩廓帖木儿与李思齐等人军阀割据相互对峙,治安问题屡次被提上章程,因此大都城内夜市秩序被管制愈加严格,朝廷甚至从军队中抽出官兵,日日夜夜在城中巡逻,严加监管。正因如此,大都城一旦夜幕降临,白天城中各处街巷市流,皆被朝廷巡逻的官兵所取代,夜里归家走在街上,时不时就能看见巡查的部队严整经过——上一次孙云和杜鹃从王府回来,就碰到了同样的情况……城中偏隅一角,来运镖局附近,一支十人左右的巡逻官兵部队,正巧经过此处……今日夜凉,稍有起雾,走在街上尽能感之不寒而栗,就连巡逻的士兵也不例外。虽然说平日里他们在平民百姓面前“威风尽在”,可一旦到了晚上,空无一人的街道,形单影只的巡逻部队寥寥而行,不觉间会有一股阴森之感侵袭而来,让人瑟瑟发抖、诡异难鸣……巡逻部队行至这里,可能是有点累了,原地歇息在旁边一座早已打烊的茶铺。望着迷雾之下凄冷的寒月,幽森静谧徐徐而来,令人不禁哆嗦。终于有个士兵耐不住了,不禁向头领问道:“头儿,我们还要巡逻多久?”“怎么了?”头领倒是一副久经官场的模样,冷冷问道。“总感觉今天晚上好瘆人啊,像是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士兵有些胆小,战战兢兢道,“干脆这一块儿查完,我们就早点回去吧……”“切,都当兵了,胆子还这么小,像你这样以后怎么在部队里混?……”头领不屑一句,“振奋鼓励”说道,“看看你身上穿的,手上拿的——你现在是官兵,在这城里街道上,你的身位是最高的,未必会有哪个蟊头小贼,敢惹你不成?”“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士兵连声诺诺道,然而感受着夜里的寒风,全身还是止不住地哆嗦。头领转眼一望,看着面前的“来运镖局”大门,顺便指手说道,“看看你们面前的来运镖局——想当初,他们镖局在城里‘动静’最大,少主孙云更是与察台家的大公子血刃相向势不两立,甚至惊动了整个察台王府,最后还不是被朝廷给管下去了……当初城里那么大风波都被‘镇压’了,你还觉得还会有谁有天大的胆,在这儿大都城里作伥闹事?”“头儿说得对……说得对……”士兵继续连连点头应道,尽量克制自己心中的恐慌……“来运镖局,不过是城中尔尔,只有一个少主孙云‘喋血王府’,根本算不得动静……”忽然,从士兵众人背后,传出一句凉飕飕的话语,如同鬼市凄影,令人不寒而栗。“额啊——有鬼,有鬼啊!”刚才胆小的士兵,听到这般“凄声”,顿时吓破了胆,一屁股摔在地上连声哭道。其他的士兵也坐立不安,听着街道四周冰冷的回声,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哼,瞧把你们几个孬种吓的……”唯独见过点世面的头领不屑一句,站起身拔出腰间的苗刀,振声喝问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偷听你爷爷讲话?给我出来!——”然而说话的人并没有现身,回应他们的,依旧是一声冰凉的凄语:“祸魔在临,降世人间,蒙元社稷,已至终点……腐落臣朝,烟火弥漫,四星乱象,都城浴血……”话音传来,头领这次终于听出了方向……“噌——”寒刀顺势指向背后黑暗幽深的巷道,掀起风尘碎叶,头领露出不屑的目光,冷语威胁道,“哼,不怕死的家伙,敢躲在后面……出来吧,今晚你已是将死之人,想怎么死,我都成全你……”“呼……呼……”凉风即落,微光四起,幽冥巷道之处,一尊奇袍身影缓缓而现。只见他轻轻推着面前的小车,左手轻托一个类似水晶球的宝物,露出让人惊悚的气场,如同从地狱苏醒的冤鬼一般,让人不禁阵阵发寒。“我还以为是谁呢,在这儿装神弄鬼……”头领见了此人,一点都不在乎,举着刀继续喝问道,“敢偷听你爷爷讲话,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还有,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头领倒是对刚才此人说的话起了“兴趣”。头领不怕,但他身后的那些手下士兵可就不同了——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一身白袍面容诡异,手上还拿着类似西域玻璃的水晶球,如同游行于阴间的亡魂,众人早已在后面吓得瑟瑟发抖。“刚才的话……”不速之客冷冷一笑,随即发出凄鬼的声音轻轻笑道,“哼……刚才,不过是在下的占卜预言罢了……”“占卜?预言……”头领听到这里,不由脸色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