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这样做真的好吗?即便欲擒故纵,但这未免有些过了吧!”赵寒广走到董策身后,神色中透露着担忧。赵寒广实在不明白,董策只是上船与厉近山等人说了不少话,居然就放任自如了,难道他不会担心厉近山等人叛变?站在码头上,看着六艘货船渐行渐远,董策才捧起小壶抿了一口,道:“没关系,由他们自行选择。”赵寒广还是很担忧,可人已经放走,他也不好说什么。与赵寒广心情不同,此刻离行的船上,厉近山等人围坐一桌,开始为招安之事争论不休。别看他们之前在董策面前拍胸脯保证投靠朝廷,但那是被厉近山骗到船上,如果不说,恐怕真没退路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董策的话就能算数!而现在,董策居然放了他们,再次获得自由的人脑子也清醒了,开始分析眼下情况。“照我说,社尊待我等不薄,如此轻易就投了朝廷,未免……”“什么轻易不轻易的,投了就是投了,再说,社尊的确对你不薄,但对我等……”“唉,山河社固然不错,但朝廷不是更好吗!我们投靠后,荣华富贵不敢说,但至少福泽子孙吧!”“是啊,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咱也过够了,我可不想家里几个小子也遭这罪。”“但社尊曾经救济过我,此事出卖……我心难安啊!”“我何尝不是如此,唉……”“但朝廷……官场狡诈啊,我等能有出头之日吗?”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黯然的低首不语。“可否听我一言。”正在大家犹豫不决时,厉近山突然出声道:“国师放我们离开,其实就是想让我们考虑清楚,可见,他需要的是真心效忠朝廷,或效忠他的人,如果我们跟随他,他必然不会辜负我等,毕竟如今的衍教情况足以证明了,想好好过日子的,入衍教必是不二之选。”“但衍教不可为官啊!”一人立即道。“的确如此,但没让你入教,可让你儿女入教,保护子孙,实在不行,也可以分出一个接替官位,无论如何,总比躲躲藏藏的日子要好。”厉近山的话此时异常感染人,自己可以吃苦,受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有几个愿意让自己的后人过这些日子的?而今,一条康庄大道等着他们踏上去,错过了,很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了!“以我之见,国师放我等离开,不仅让我等考虑,还有观察!”“观察?”众人纷纷望向说话的中年儒生。这中年儒生只是一个账房先生,此番跟随,是为统计山河社货物,不过如果不是社尊信任的人,这差事他敢随便找个人干?故此中年儒生的山河社的地位还是颇高的,不过此刻的他卖起主子来,却是坚定如铁,让不少管事教头心中大骂此人无耻。奈何,他的确有些头脑,众人又不得不耐住性子竖耳倾听。“现在下定论,咱们就是出卖,但如果山河社先一步灭亡呢!”“我日你娘啊!”不少人心中顿时大骂此人的卑鄙无耻。这叫什么?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啊!于汇坚没有理会众人鄙视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所以,咱们就在旁边静静观察,如果社尊得知风声后,视我等为叛徒,发誓要除之而后快,我等便直接投了,但如果社尊知道我们是迫不得已,也希望我们能寻得明主,那我们不妨护他一世!”于汇坚的意思有些人不明,但有些人清楚了。投,他们是投定了,只是想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于汇坚正是给了他们这个借口。其实只有于汇坚自己知道,他对山河社并不看好!于汇坚和陈彰乃是挚友,与魏景兆也是打小的玩伴,但他与陈彰的理念皆和魏景兆不同,两人心里想的是让山河社转型,变成如衍教那般的存在,奈何,魏景兆带领山河社越走越极端,如今居然对卞家痛下杀手,等于是高举旗杆宣布造反。山河社没有退路,于汇坚自然要弃之,难不成非要随魏景兆与天下为敌?蛊惑百姓,绝非长久之计,想那太平道何等厉害,开国功臣,结果,还不是被天下百姓唾之。由厉近山领头,于汇坚游说,诸位管事教头也终于定下决心。他们背离山河社之事,直到第三天才传入魏景兆等人耳中。震怒!谁能想到,本可以依托之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了他们!“董策小儿,欺人太甚!”明白了事情起末,魏景兆是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社尊,息怒啊!”“是啊社尊,当务之急,还是速速撤离吧,郢州已非久留之地!”“少了些财物而已,能识破那些狗贼嘴脸,也值了!”几个阁主围着魏景兆是七嘴八舌的劝慰着。“你们说得好听,衍教此番下手,那会没有准备啊!逃,能逃到哪?恐怕这郢州外面大小关卡都有朝廷重兵把守啊!”“没这么严重吧,天鹰阁不是说,最近附近州府没有重兵出动吗!怎会把路都给封锁了呢。”“连当朝国师到郢州逛了一圈都不知道,这天鹰阁的话还能信?”“这不是当初……”“当个屁初!”李言霄是实在忍不住了,朝着几个阁主喷道:“天鹰阁不是拍胸脯保证,一直派人监视董策,并寻机会下杀手吗,现在呢,人家在我们地盘上搅风搅雨到今天,才弄明白人家来了,天鹰阁啊天鹰阁,郑诞呢?”“他率人去监视五火堂了!”魏景兆说完,扫了一眼众人,沉下脸道:“而今,乃我山河社生死存亡之际,大家不要自乱阵脚,魏某想问诸位一言,你等可有叛变之心!”这话不问还好,一问,瞬间冷场。魏景兆愣住了,他所想的是众人振臂高呼,大喊与山河共存亡。然而,死一般的寂静虽不代表他们就有心投靠朝廷,可也不想死啊!厉近山他们虽然只是整个山河社势力中冰山一角,然而,倘若山河社没有攻打五火堂,没有灭了卞家,以前还好说,毕竟根基在,进可攻退可藏,而非只有一路“逃”!在场的,谁不认识厉近山,如果他帮助朝廷,蹲在各大关卡等他们呢?亦或者,先他们一步,把附近分舵给端了呢?他们还能往哪逃?与其做瓮中鳖,不如做捕鳖人,或许,还能想朝廷邀功!当然,这番心思他们可不敢表露,更不敢与人商讨,只能憋在心里。可这未免憋得太难受了,况且,魏景兆似乎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不得不说,董策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差点击溃了山河社高层心理,让他们根本看不到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是最安全的!魏景兆等人还不知道,连他们上头的人都无路可走,更别提下面的人了!之前魏景兆的决定,弊端也在瞬间爆发了!他将卞家收刮的钱多数赠送给下面弟子,以至于这些弟子个个腰包鼓了,而今听闻厉近山率着一帮兄弟投靠朝廷做官享福去了,他们的心思怎能不偏?一边是跟随山河社无路可走的困境,另一边,当官,当兵,入衍教,享清福,有多难抉择?有钱了,做什么不行?为何要跟山河社干掉脑袋的事?厉近山他们能归顺朝廷,为何我们不行?这些风言风语,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刹时间,山河社是乱上加乱。“陈彰呢?陈阁主呢?”魏景兆突然想到这几天都不见人影的智囊陈彰,之前有人说他告病在家休息,可是都到现在了,他也该出面了吧!可让魏统查明后,得到的消息却是陈阁主已失去踪影,不仅是他,连百里阁主都不见了!什么情况?百里阁主大仇得报,离开也能理解,陈彰为何舍弃他?魏景兆实在是不明白。大江以北,郊野,小河旁。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哭回荡山野。哭声凄凉,惨痛,似撕心裂肺。而哭泣的,竟是一个男人,一个步入中年,本应该受尽风霜洗礼,对事皆可平静应对的男人,此时却趴伏在地,恨锤草地,哭得比丧失丈夫的寡妇还惨!“陈叔,够了吗?”一袭月白儒裙的百里霜走到男子身后。“以后别叫我叔,我当不起。”男人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怒视百里霜,瞧其面容正是现在魏景兆苦寻的智囊陈彰!陈彰当日被百里霜下毒后,昏迷前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百里霜很可能要将山河社引向灭亡。而今,他醒来得知结果真是如此,奈何皆已注定,他也无力回天啊!“陈叔你又是何苦呢?明白人都能看出来,山河社在魏景兆手里灭亡,只是早晚之事。”百里霜平静道。“你……”陈彰指着百里霜是怒不可遏,目光中,满是失望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时刻提醒他,社尊不糊涂,也是能做大事之人,只要他放弃与朝廷争利,山河社必定更有希望。”“可他放弃了吗?”百里霜一句话,便陈彰说得更是痛苦!“我要回去。”陈彰不再多言,简直往大江走去。百里霜悠然一叹,正要紧随劝说,突然,婢女碧月急匆匆跑到她身侧,飞快的低语几句,听得百里霜眉梢一挑,扭头看着碧月道:“你可认清?”“那夜虽天色昏黑,但婢子何等眼力,岂会看错。”百里霜闻言点点头道:“刚才已收到消息,黜陟使果真是国师董策,而他的身边人,那必然身份不低了,或许,有可能是传闻中的女捕头,国师之妻方淑蔚。”说到这,不理碧月的震惊,百里霜突然疾步追上陈彰,不在乎陈彰的无视,温婉一笑道:“陈叔,霜儿有一计,或许能扭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