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公见状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范大夫还有此能耐,诸位陪寡人看看去”。众人闻言亦是大笑,晏婴悄悄拉住宰予给他吩咐了一些事,宰予点头不已。这事当然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范大夫,寡人只以为你有内政之才,未曾想到还会此技?寡人倒是小看了你,寡人之罪也”齐景公揑瑜故意想要鞠躬。范蠡一见自家君上来了,赶忙卸掉围裙正了衣冠请礼,看着众人善意的笑容,他也羞红脸笑了笑。众人见范蠡的模样更加笑的前仰后合了,齐景公连声呼喝“寡人好久没有那么畅快了!”“范蠡哥哥,你做的是什么呀?”吕荼闻着汤鼎里的香味,咽了口水。众人经过吕荼这么一提醒,也回过味来,的确好香啊!晏婴则是眼睛一睁,大喜道,“此莫非巴渝汤呼?”巴渝汤?众人疑惑的看向晏婴。晏婴舔了舔嘴唇,似是回味道,“当年婴出使楚国时,楚候曾用此汤招待婴,那个美味啊!”说罢全然不顾一国之相的礼仪啧啧起来。众人第一次见晏婴这般,当下对这所谓的巴渝汤更加期待了。齐景公看向范蠡,想要确定晏婴所言是否真实,范蠡笑道,“国相所言甚是,此正是巴渝汤,蠡曾跟随一位老师傅学的此艺…”“好!”齐景公大喜。一旁侍奉的仲由见了急忙拿过陶碗从中勺了一碗递给了齐景公,齐景公也不管汤有多热,稀里糊涂的就往嘴里送!众人看的满头黑线。“好喝!”齐景公砸吧砸吧嘴,口腔里都被烫起一层白皮来,但还是赞叹不已,这是他活到现在喝的最好的羹了!齐景公看到众人都望着他,显然是说给我们也尝尝,齐景公正欲答应,吕荼说话了“爹爹,荼荼在想一个问题”。嗯?众人都疑惑的看向了他,吕荼迈着小步子指了指天色又指了指那些正在干活烧土修路的奴隶和士人,“爹爹,他们好辛苦啊!能不能也让他们尝尝如此美味?”这?众人闻言一愣接着看向吕荼的小身躯神色渐渐变了,有的喜有的愁,有的冷,有的寒!仲由很高兴道,“公子真是仁慈啊!”齐景公很高兴,他看向范蠡,范蠡为难道,“君上,做巴渝汤的材料都被蠡用在此鼎中,所以…所以…”众人一听看着那唯一巴渝汤泛着绿光,仿佛若是谁敢把这汤分发给别人,他们便会拼命。齐景公当然知道这身后一帮大夫们的心思,叹气道“荼儿,你看…”吕荼嘴一撇要哭的样子“哼,巴渝汤再好,也不过是巴渝汤,爹爹,荼荼要让那些为爹爹修路的人全都吃上肉汤,嗯?对!还有大白膜!爹爹陈乞大夫家不是有寒羊吗?拉过来杀几只,为他们煮羊肉汤,然后再让庄贾派人做白面膜,荼荼要他们…他们吃羊肉泡馍!”众人被吕荼的话雷的里焦外嫩,羊肉泡馍?这是什么东西?疑惑的看向齐景公,齐景公此刻傻了,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他突然高喝道,“哎呀,哎呀,哎呀呀,寡人怎么没想到,没想到?庄贾,庄贾你速去,派人来此地搭建食坊,寡人要吃巴渝汤泡馍,不对,不对,羊肉泡馍!”庄贾二话不说乘上他的二马之车就往城里跑,陈乞见自己躲过去了,便让自己的儿子去回家拉羊宰杀。这时吕荼又道,“范蠡哥哥,做工的士人和奴隶大概有多少人啊?”范蠡一怔,嘴角短瞬现出邪笑,接着一正道“禀公子,共两千人有余!”“两千人啊!陈大夫你们家有多少只羊啊?”吕荼嘟着嘴,很是可爱。陈乞闻言猜到了即将可能发生的灾难,咬牙道“公子,陈乞虽羊很多,但现下能筹集出来的不过百只,所以要想供应那么多人食用,恐怕只能保持一顿啊!”吕荼闻言大哭道,“爹爹,荼荼要让所有那些人天天吃羊肉泡馍一直到路修完,修完!”齐景公虽然也心疼钱但一看到爱子哭的稀里哗啦,顿时一颗心化了,忙道“荼儿,别哭,别哭,爹爹出钱让庄贾买羊,买羊,保证他们一天都能吃上一顿羊肉泡馍哈,哦,乖乖,别哭哈…”范蠡见时机成熟主动请令道“君上,范蠡虽穷但百金还是有的,愿全部捐献给君上以资所用”。齐景公一听自是叫好。众人一听,顿时大骂范蠡不已,你好歹毒的心思啊!上任第一剑便弄掉一大批大夫,如今这第二剑居然砍向了自己,但看着晏婴也表态说捐献千金,自个儿显然也不能丢了面子,于是纷纷捐起钱来。陈乞是位金主,自然掏的最多。吕荼见到自己的愿望达到了便哈哈大笑一下扑在了齐景公的怀中,齐景公自是喜欢的抵起眉儿来。仲由拿着大锣敲了起来,把公子荼的所做大声宣扬,一帮奴隶和士人们听罢劳役居然管饭这倒是第一遭,还有拿食物是从没有听说过的羊肉泡馍,纷纷跪倒在齐景公和吕荼面前,高喝万岁,万岁!夕阳西下,那帮奴隶和士人们在吕荼的要求下全都清洗手后,排着队拿着统一的陶碗,开始了华夏史上的第一次集体大领饭。士人们看到有些发黄的馒头,很是惊愕,这是什么东西?他们可是第一次见到,但那软软热乎乎的东西里发出的麦香味,告诉他们这是能吃的美好东西。陶碗的羊肉汤更是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香味,还有那只属于春天的野菜!士人惊愕,更何况那帮奴隶了,他们看向吕荼释放出火热,那火热里居然是泪水滚滚,第一次被人当人看啊!更何况那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公子!他一定是上天派来解救我们的!突然有人吃着吃着哭了,接着一大群人哭了,最后全部的人都哭了。齐景公很是疑惑,虽然那羊肉泡馍很好吃,但也不至于如此吧!他抱着吕荼来到一位长者面前道“老者,你为何哭泣?”那老者道“君上,我,我本是晋国人,后来战败成了齐国的奴隶,想想也快三十年了吧!君上,您知道我三十年来是怎么过的吗?我在这些大夫家中吃的比牛马还要糟,但活却做的你牛马还要苦累,我们不会产生不满,因为我们是奴隶啊,奴隶就要为成为奴隶前犯的过错用生命偿还,可是君上啊,奴隶也是人,我们吃的猪狗不如,我们不怨,但若是让我们连做人的尊严也没有了,那我们就…就…君上,今日您和公子赐予了我已经消失了三十年的尊严,所以我…我才哭啊!”齐景公闻言心酸泪珠儿直往下掉,吕荼呜咽道“老爷爷,你身后的是你的孙儿吗?”那老者一听吕荼居然叫他老爷爷更是一哆嗦趴在地上,“公子,切勿不可这样称呼我,我只是个奴隶,只是个奴隶…”说罢头一直不停的磕着地,眼泪大粒大粒的往下掉。吕荼从齐景公的怀中挣开,用他所有的小身板力量把他扶起,“老爷爷,好,荼荼不叫你老爷爷了,你就别在磕了,荼荼求你了…求你了…”可那老者越是听吕荼这般,他越是不停的磕头,吕荼一急,嘭,跪在了老者面前。惊,惊,惊住了,惊呆了!堂堂一个大国公子居然向一个奴隶下跪,围观的奴隶静止了三下呼吸,一个奴隶突然对着吕荼下跪了,接着两个,三个…所有的奴隶都对着吕荼方向下跪了。老者见状抱着他的两个孙子嚎啕不已。吕荼明白了,他扭过头来人已经成了泪人“爹爹,为何祖辈们犯了罪,要让后辈们承担;为什么国家犯了罪,要让他的子民们承担?晋国有罪,老爷爷有何罪;老爷爷有罪,他的孙辈们又有何罪?”“爹爹啊,他们是人,和荼荼一样是人啊,他们应该躺在他们爹爹的怀抱里,享受爹爹的溺爱,可是他们如今遭受了什么?爹爹啊,为何这世间总有那么多战乱,总有那么多不公平,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吕荼在静静旷野中大声哭号。齐景公见爱子模样,也是跪了下来,紧紧搂住吕荼,就好像害怕他下一个呼吸会消失似的。仲由哭了,跪了下来;晏婴哭了,跪了下来;范蠡哭了,跪了下来;宰予哭了,跪了下来…孙武哭了,跪了下来…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整个旷野中,春风在呼啸,在呼啸出繁华,在呼啸出人间的悲欢!祖辈们犯的错,不应该由后辈承担;国家犯的错,不应该由国人承担!齐景公看着儿子,看着跪下的所有人,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大喝道“自今日起,凡是齐国奴隶,已服役十年者,皆去除奴隶身份;凡立功者,皆去除奴隶身份;凡…”万岁,万岁,万岁…奴隶们醒悟开来,兴奋的大哭大喊,他们不知用什么字语表达此刻的心情,只知道,万岁,万岁,万岁…齐景公牵着吕荼的小手迎着夕阳,慢慢走向了他的驷马之车…吕荼此刻那小小的身板在夕阳的照耀下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奴隶们看着他们父子的背影,双眼含泪,bangbang…的磕起头来。那老者对着自己的两位孙子道,“孟谈,伯琰,祖父要你们盟誓,你们一辈子都要效忠君上和公子…”两个孙儿懵懵懂懂但看着祖父的模样,郑重的盟起誓来,“孙儿张孟谈,张伯谈发誓…”